姚青椒进门干净利落, 一句话就打消息了几人的疑惑, 她说“大人, 大姑娘, 郑大人家进城了,二夫……咳咳, 郑夫人登门拜访, 四小姐正家里抱她哭呢, 老太太让大人和大姑娘快回去。”
郑大人——郑泽川。郑夫人——郑淑媛。
一个旺城府台, 一个前二婶娘。公事私事混一块儿了,无论哪个,姚千枝和姚千蔓都得回去一趟。
旁个不说, 做为旺城提督,府台大人来了, 总得拜见一下吧。
要不多不合适!
“我还想派人贼着,没成想郑家人动作这么快。”姚千枝嘬着牙花子拍腿。
燕京离充州足有上千里,当初姚家流放时足足走了三个多月, 差点没死在半路上, 此一回,圣旨是直指郑家起程时间是两月前,姚千枝满没当回事儿, 觉得他们且得阵子才能到地儿,没成想竟然还来了。
脚程挺快呀!
“圣上指派嘛, 总得显出态度来。”姚千蔓就叹了口气, 问姚青椒, “家里都来了谁?除了二婶外,还有哪些?”
“郑家老爷子老太太,郑大人、岳夫人、还有郑家公子小姐,都来了。”姚青椒便应。
“这来的够齐全的!”姚千枝苦笑一声,捂着额角长叹,半晌才道“得了,大姐,那咱就回去吧。”说罢,抬起裙角,要往外走。
姚千蔓没出声,就默默跟着她,一脸愁容,显然觉得事情很棘手。
霍锦城则低着头,到底,姚家的内务,他做为外人实在不好插手。
“此间事主公放心,我会盯着的。”他轻声保证。
“嗯。”姚千枝点头,随后叹息一声,迈步出门。
因有姚千蔓和姚青椒两小姑娘,一行三人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就往提督府去,车夫挥鞭,俊马扬蹄,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下马车进内宅,丫鬟领路往正院季老夫人屋里去,一步迈进院门,还没进屋呢,就听见山呼海啸般的嚎陶声。
“哇!!!”
“娘啊!!”
“是千朵!”姚千蔓咂巴着嘴,耳根隐隐生疼。
“看来四妹心里挺屈苦,竟然是强忍着了。”听这动静,一般二般的难受都发不出来,这都哭透了腔了,姚千枝听着,都觉得渗的慌儿。
“到底是亲娘,四妹打小儿还跟二婶亲,一乍离开……能不难受吗?”姚千蔓就叹气,两人边说边往屋里走。
跨过门槛,两人一步迈进去,姚青椒在外间顿了顿,主动停了脚步,垂目守在门口。
姚千枝回头望了望她,眸光微闪,想想没说话。
进得门来,转过屏风,里间乌鸦鸦一群人,被围在中间的,自然是姚千朵,跪坐在地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嚎陶着悲声,惨的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都快没人样儿了。
被她跪着抱住双腿的,仔细一瞧正是郑淑媛,干枯削瘦,脸色惨白,抱着女儿抽泣着,仿佛随时能撅过去。
“我的儿啊,我的千朵!!”
“娘哇!!”
两人的哭声响彻云霄,把周围一众,包括季老夫人和郑泽川的安慰全给压下去了。
“二婶老了不少。”一旁,姚千蔓突然感叹了声。
姚千枝没回话,她对郑淑媛了解不深,就见过那么几次,基本全靠古代小妞儿的记忆,不算可靠。
两人进门,迈步而入,郑淑媛和姚千朵那动静实在太惊人,竟没人注意到她们。到是做为前夫和父亲,在这场面里分外尴尬,一直站在旁边想伸手不敢,不伸手又觉得不对的姚天礼一眼叨见她们,“千蔓、千枝回来了,快,快来见过你们……呃,你们郑……”
他搓搓手,指着郑泽川,仿佛不知该如何称呼。
“下官旺城提督姚千枝,见过府台大人。”姚千枝从容一笑,抱拳行礼。
“下官旺城千总姚千蔓,见过府台大人。”姚千蔓垂眸含笑,敛身下拜。
郑泽川……
好别扭啊!
“两位贤侄女,同僚……额,那个,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郑泽川手忙脚乱,汗都下来了。
当官二十多年,在没遇见过这么尴尬而手足无措的场面,眼前两位娇娘子,他打小看到大,怀里都抱过的,这要是侄子都没这么难受,两侄女……
女子当官还是武将!充州到底什么风水啊?一想到未来还有许多年,还要在拥有这等奇怪风俗的地方做官,面对如此同僚,郑泽川觉得颇为蛋疼!
“千蔓、千枝,快让我瞧瞧,几年没见长成大姑娘,都出息了。”见儿子陷入窘境,郑老太太慈祥的笑,伸手欲揽两人入怀,口中不断赞着。
姚家姐妹年纪相差不大,感情很深,幼时郑淑媛带姚千朵回娘家时,家里几个姐妹偶尔同往,对郑家是相当熟悉的。
郑老太太,不拘姚千蔓还是姚千叶,幼时都长见,得过她不少好东西。
“老太□□好。”长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两人齐齐福了个身。
那一旁,郑淑媛也终于控制住情绪,扶起哭的虚脱的姚千朵,两人身贴身,脸挨脸那儿说话,旁人见此不好打扰她们,不拘是姚家人,还是岳氏和郑家兄妹,都悄无声息退出了里间,默契的来到大堂。
离了那对母女,姚千枝就开始笑眯眯的跟郑泽川寒喧,侧面打探他的性格。
到底曾经是亲戚,能好好‘相处’,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杀人终归不好!
尤其还是上官!
用官场规矩一个劲儿的套路郑泽川,没一会儿功夫这位汗就下来了,吱吱唔唔天山雾罩……到不是郑泽川不会做官,毕竟朝廷里混了那么多年,文武对立,武将夺权这种事儿,他就算没经验,总是听过见过的,但……对立面是女子,还是打小哄过疼过,当晚辈看待的侄女儿,这个他真是……有点打憷了。
心里就毛!!
更别说当初姚家落难时,他亲自出面强求合离带走妹妹,这事儿郑泽川是不后悔,但在次面对姚家,他不是不愧疚的。
于是,态度很显然的,就是硬不起来。
里间,妹妹和侄女抱头痛哭,大堂,姚家人齐聚一室,笑眯眯看着他被两小姑娘套路的不知今昔是何年?郑泽川好想哭。
“千蔓、千枝……”郑老太太见儿子应对姚千枝应对的困难,刚想开口帮两句,到底长辈嘛,姚千枝对她就不能跟对郑泽川这个同僚一样,谁知,她刚张嘴,坐在她身侧的季老夫人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老妹子,许久未见了,走走走,咱上那屋亲相亲相,别理这帮没人情的丫头,让她们说正事儿去。”
言罢,都没给郑老太太反驳的机会,拽着她就走了。
郑老太太……老嫂子,您以前不是这风格啊??
同样的,姚敬荣笑眯眯的看着郑老爷子,半晌,两人很默契同去‘下棋’,而岳氏和郑家姐妹,则被姚家媳妇儿们姑娘们包围着,里三层外三层。
独留郑泽川一人站在最外围,孤零零面对着姚千枝和姚千蔓,被姐妹俩联合套路的头晕眼花,堂堂旺城一把手府台之尊,最后连个名录都没要着——旺城到底有多户?多少丁?多少商?多少田?一问摇头三不知。
人家没告诉他!
资料也要不着,多惨!
离开提督府的时候,空荡荡一双手,郑泽川都想哭。
——
是夜,姚千朵跟着郑淑媛去了府台衙门,母女俩宿在一屋儿,眼瞧着她们睡熟了,郑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正院。
一步迈进门,屋里,郑老爷子、郑泽川和郑朋——祖孙三代正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