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是在缺氧的痛苦中惊醒的。
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迫着她的胸腔, 挤轧着她的心脏,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开始挣扎, 想把爪子收回身下翻身站起, 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体验, 乔安娜活动着唯一能动的脖子, 低下头去, 在胸口看到了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
她艰难地吸着气,气沉丹田, 用尽全身的力量吼出声来“辛巴”
枕在她身上的那颗脑袋动了动, 扭过脸来,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睡眼朦胧, 迷茫又无辜“妈咪”
侧躺着使不上劲,乔安娜如离水的鱼般徒劳挣动“起开你太重了”
辛巴的眼里迅速弥漫起委屈的水光, 明明白白是在哭唧唧控诉“妈咪居然嫌弃我妈咪怎么可以嫌弃我好的, 我知道了妈咪, 我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
是不是最爱这点暂且不讨论,但是宝宝行行好, 谁家可爱的宝宝重到可以压死妈妈
小狮子哦, 现在应该不能再称作小狮子了, 虽然他还没换掉乳牙,还不能独立捕猎,但他看起来已经跟乔安娜差不多大了,体重甚至超过了乔安娜,早就不是可以轻松搂在怀里睡觉的幼崽了。
乔安娜隐约听见了肋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抗议, 她顾不上安慰某颗破碎的玻璃心毕竟,她真的要喘不上气了
她一句三顿,嘶哑道“你、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辛巴委屈归委屈,倒不至于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见母亲真难受得紧了,他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挪开了身子。
横躺在他身上、间接压着乔安娜的腿的丹随着他的移动咕噜噜滚到地上,嘟囔着翻了个身,揉着眼睛撑坐起来。
胸口不憋了,腿也能动了,乔安娜大口喘着气,感觉重获新生。
她现在非常能理解艾玛小时候的痛苦了,狮子的体重对轻量级选手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经这么一折腾,她没了睡意,正好天色将亮,她干脆爬起来,为新一天的外出做些起床准备。
辛巴还有些犯困,低头舔了舔睡觉时弄乱的毛,又抬起头,双眼放空发了会呆,咧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旁边的丹眼疾手快,抓住机会,把一只手塞进大张的狮子嘴里。
辛巴打完哈欠,闭嘴时敏锐地察觉到牙尖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于是向后折过去的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困倦眯起的眼睛也大大睁开,发现嘴里的东西是丹的爪子时,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弟弟实在太脆弱了,他之前觉得妹妹那小胳膊小腿已经是柔弱的极限,现在有了新弟弟,两相对比,才发现妹妹其实完全称得上强壮。
他跟小猎豹从小一起长大,自以为掌握了与脆弱的同龄同伴相处的秘诀,但事实显著说明,他把力度和分寸控制得再好,也难抵对方身体素质跟不上。
弟弟身上不长毛曾经长过一部分,后来好像掉光了玩耍时不能随意伸爪子,牙齿更不行,就连他舔弟弟用力了点,那缺乏皮毛保护的皮肤都可能会受伤。
辛巴不知道丹的手是怎么突然跑到自己嘴里来的,但他这段日子没少因牙齿和爪子误伤弟弟受批评,早养出了惊弓之鸟一般的反射神经。
打个哈欠就不小心磕到了丹,他紧张极了,僵硬地张着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留神就咬断了那条小细胳膊。
主动碰瓷的丹对当前情况的危险一无所觉,人类幼童和动物幼崽一样,在实实在在吃到亏之前,只会天真地认为所有冒险都是好玩的游戏。
辛巴收力及时,他没有受伤,连刺痛都没怎么感受到,兀自“咯咯”发笑,接着一把抓住了辛巴的舌头
辛巴吓了一大跳,惊恐通过声带转化,变成一声哀嚎“嗷”
碍于丹的手还在嘴里,他又不敢阖嘴,一边小幅度挣动着,视线四下转动,像终于找到救星一样锁定了乔安娜。
他的眼神悲愤,意思明确妈你看他
乔安娜最初发现事态的时候,丹刚把手伸到辛巴嘴里,她担心自己贸然出声制止,辛巴猝不及防,牙一抖把丹咬伤了,所以没有说话。
但那时亲自过去阻止来不及,她眼睁睁看着辛巴的嘴巴闭上,碰到丹的手,又触电一般弹开。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辛巴的懂事感到欣慰。
世人认为野兽愚钝、蛮横且冷漠无情,乔安娜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变成花豹后,跟幼崽们生活得越久,她越觉得,动物们都有着一颗单纯而柔软的心。
是的,柔软。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形容词不适合茹毛饮血的食肉动物,而事实上,再恰当不过。
动物们的柔软不是圣母,不是慈悲。推己及人,怜悯万物,那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才有资格拥有的心态,人类中有素食主义者,但食肉动物永远不会因为同情猎物的命运而产生这种思想觉悟。
动物们所能做的只有珍惜每一分食物和水,感恩自然,尊重规律。它们的柔软是善良,从不无故滥杀的善良;是温柔,独属于亲人的温柔。
辛巴能毫不犹豫咬断羚羊的咽喉,也能在对着脆弱的弟弟丹时,小心地收起尖利的爪牙。
乔安娜的感动还没持续上一会,就被丹接下去的行为打断了。
她一点都没料到丹会做出这种举动,但是
辛巴这么可怜,怎么可以笑他噗
冷静一点,母亲要有表率,不能噗
丹也太胡来了,要不是辛巴自控力足够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