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雅还没站到窗台上,就被旁边的同学拉住了。
同学一边拉一边说：“小雅,王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你不要太在意她的话！别冲动啊！”
她这一说，王杏心叫不好。完了，这句话简直火上浇油！
果然张主任听了，脸色更沉,迈开腿冲到严小雅附近：“这位同学，冷静一下。你放心，若是受了委屈，学校一定会帮你。”
梁宇跑过来,紧盯着严小雅，他怕严小雅挣脱了束缚,想继续跳楼。
此时,拉严小雅的女同学，一把抱住严小雅腰。严小雅做出往前扑的姿势：“不要拦我,王老师说的对！我就是个猪脑子！怎么都学不好英语！”
事情正按照编排好的方向发展,严小雅终于将脚踮在窗户边缘。
张主任的心,顿时提起来了。即使关着窗户,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意外，往往发生在不经意时，谁不能拿人命来赌。
“小雅同学啊，你先下来,其他的事情,咱们好商量。”张主任慢慢接近严小雅。
严小雅抽泣道：“主任你别过来,我不敢在这个班读书了，我一看见王老师，就想到她对我说过的话。现在不管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那两句话。兴许王老师说的对！我就是猪脑子！就应该跳下去！”
语毕，她试探性地看了一眼王杏，随后立刻缩回视线，手指死死地扒住窗户边缘的缝隙。在张主任眼里，这就是要开窗，想跳楼的表现。
张主任一急，道：“你放心，王杏以后都不会教你们班了！”
王杏一听，脸色惨白。她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严小雅也太不知好歹了，急的是严小雅要是真跳下来，她的职业生涯肯定完蛋了。
严小雅和同学们，等的就是张主任的这句话。
王杏走后，同学们安慰了严小雅，很快就有人出了主意，说王杏肯定会搞事，他们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兴许，一击成功，从此他们就能摆脱王杏的阴影。
张主任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下一个任务进行的信号。班里的同学装作劝解严小雅的模样，纷纷开口：
“张主任的意思是要换掉王杏吗？”
“太好了！王杏不用做我们老师了！以后没有人再骂我了！”
“我想要一个脾气好，教学认真，上课不说废话，不骂我们的英语老师……有时候好绝望，考试考得不好，本身心情就很差了，还要被王杏辱骂……”
“严小雅！快下来吧，以后王杏不教我们了！你担心的都不会存在！”
一个又一个人开口，王杏越听心越凉，她甚至都不敢看张主任一眼，不用想也能知道主任现在是何脸色。
就在王杏忐忑之时，有名同学说：“可是王杏这样的老师，不管教哪个班，对那个班的同学来说，都是灾难吧？”
灾难！王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同学，他竟然这样评价自己？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王老师是在侮辱学生人格了吧？严小雅被刺激地想要跳楼，这种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按照规定，王老师最起码要被调离教师岗位，两年内不得任凭教师岗位，并且要视情节严重程度给予记过、记大过处分。”
王杏瞳孔顿缩，心脏跳得厉害，整个人像是肩负了一座山般，喘不过气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傅景斯波澜不惊的一双眼。
她教傅景斯的一年多内，今天可能是她听过傅景斯说话最多的一天了。王杏万万没有想到，以前寡言的傅景斯，现在所说的每句话，都让她陷入了极险的地步。
忍不住后退几步，结果傅景斯的话说完后，班上就像是一滴水被投入热油锅里般，谈论声顿时沸腾起来——
“对对对！王杏这样的老师，就不应该让她继续教书！我认为她完全侮辱了教师这个职业！”
“只是两年哪够啊！如果两年以后，她还出来祸害别人呢？”
“你是不是傻，以后还会有哪个学校敢要她做老师？还嫌学生命不够长吗？”
每一句话，都直戳王杏心窝子。她从未想到，班里平时青春元气的同学们，能够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语来。她眼前一黑，甚至觉得天旋地转，扶着桌子才勉强撑住了身子。
“够了吗？你们怎么能对老师这样！明明都是学生心理太脆弱，还怪老师？如果不能说学生一句不好，那还怎么教书？”王杏拼命喊着，她的声音冲破层层叠叠的讨论，直入每个人的耳底。
班里顿时一静，包括张主任和梁宇在一起的四十多双眼睛，一起看着她。
那四十多双眼睛里的眼神极为相似，合在一起，压力宛如滔天的浪潮，似要将王静吞噬。
这时候，先说话的却是严小雅。
她侧过头来，窗外的光线将她侧脸映得朦胧，唯独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真的是学生心理素质差吗？”
她说了一句，说话时，没人出声。刚才人声嘈杂的教室，此时只余下她的声音。严小雅的音调不高，却能让所有人听清她的话。
“同样的话，我对你说时候，你能受得了吗？同样的话，我在你心情极端低落，自信心受了极大打击时候，对你说，你能受得了吗？”
“王杏！我甚至都不想喊你老师！我觉得你侮辱了老师这两个字！不是老师不可以严厉，如果一个老师教的好，人品道德好，他就算严厉一点，又怎么了？”
“学校每年评选的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里面，难道就没有出名的严厉的老师了吗？不止一个吧？为什么他们对学生那么严，学生还要选他们呢？因为他们是发自内心对学生好啊！可你呢？你有资格说出，你是为我们好的话吗？”
一连串的话，像机关枪般射向王杏。王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脖子像是被人掐住般，尽管想努力发声，却发不出来一句话。
“你现在感受到了吗？”严小雅忽然笑了，“你现在是什么感受，你说我时，我就是什么感受。那时候的我，甚至还比你痛苦百倍。”
说完，严小雅跳了下来。
“我想通了，我干嘛为了这样的老师跳楼呢？我年轻，生命正处在最美好的时刻，为何要为她放弃。同学们讲的对，对于这样的老师，我们可以举报给教育局。今天下午就是家长会，都高三了，这样关键的时刻，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家长会放过你吗？”
严小雅似要将她的委屈，发泄殆尽。她突然发现，说出来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