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楮翘起二郎腿把手里快要燃尽的烟重重捻灭, 对正在回话的孙伯道:“家里似乎有人来了。”
“是。我这去瞧瞧。”孙伯自觉地断了话头, 会意地冲文楮屈了屈身,转身开门出去了。过了大半刻左右的功夫才回来道:“回二爷。是云小姐来了, 眼下正在大小姐房里。云小姐到咱府上没多久, 她那位梁家义兄也过来了,不过云小姐不愿意见他。”
文楮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他记得梁学盛走的时候醉了酒,婉华大半夜地跑过来,还不愿意见梁学盛看样子很可能受了欺负!就是不知道后果严不严重。他也没法儿过问, 姑娘家经历了这种事或是羞于启齿或是顾忌名声, 一般都是不愿意承认的。云家老爷子这是好心养了只白眼狼啊!
再是喝醉了酒, 平日心里要是没有不该有的念头, 怎么可能会对自个儿妹妹下手恐怕梁学盛惦记婉华不是一日两日了!
文楮神色凝重地对孙伯道:“明天安排人把婉华那间客房收拾出来,她如果想回家拿什么行李, 一定要派人陪着她去。同时告诉婉华,她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不需要客气。”
梁家在北平的势力不小, 梁学盛要也是梁学益那样不择手段的人,既然惦记上了婉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倘若真是如此,那婉华不管是回家还是重新租赁个住处, 都不安全。论对付梁家,没有比文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至于雁雁有可能喜欢婉华的事……
文楮神色更加凝重了,拿起烟盒又衔出支烟点上,继续问孙伯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文家老两口怎么礼到了人没到”雁雁成人礼这样的大日子,文永绅和张玉兰都没来, 文朵居然也没来,倒是唐家来了不少人。
孙伯回话道:“三房那边估计是不想碰上唐家的人被人指指点点。唐家少爷不是扶了个小太太和文朵小姐平起平坐么文朵小姐打那以后就不怎么露面了,听说最近已经回了家,正和唐家少爷闹离婚呢!”
“唔”文楮点了点头。又问了孙伯许多话,比如舞会上哪家和哪家凑得近,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侍酒的都是府上的仆人,舞会上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婉华躺在浴缸里,拿着粉色搓巾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搓着脖子上被盛哥儿碰过的地方。她想把那个刺目的红痕搓掉,想把那段可怕的记忆搓掉,脖子都火辣辣地疼起来了还不肯住手。
盛哥儿跟来文府找她了,她不想见,却还是拜托文心安排人送盛哥儿回家。她担心盛哥儿醉得太厉害会出什么事,北平的夜晚并不详和。
哪怕再愤怒再难过,她还是在乎盛哥儿的,还是念着这些年盛哥儿的好。要是换作别的男人欺负她,哪怕也是酒后冲动,哪怕并没有得逞,她也一定会报复。可是那个人是盛哥儿,恩怨两抵吧!
婉华扔下搓巾,掬起一捧水冲掉了脸上不断落下的泪。
正因为是在乎的人,对她心里造成的伤害也更大。
婉华抱紧双腿,将脸伏在膝盖上压着嗓子痛哭起来。
文心不安地守在浴室门外,好几次想敲门,手都抬了起来,想了想又放下了。婉华肯定在偷偷地哭,她不该打扰。
直到感觉浴缸里的水肯定凉了,又没有听到放水的声音,文心才轻轻扣了扣门,小心提醒婉华道:“婉华你慢慢洗,不过水凉了要再放点热水哦夜里有些冷,泡了冷水会生病的。”
“嗯嗯。”婉华抬起头,顶着浓重的鼻音对门外的文心道:“雁雁你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早点睡吧!我很快洗完就出来。”她突然跑过来打扰文心已经很不好了,不想文心再为了她熬夜。
“我不困的。”文心哪里有心情睡!她只想好好陪着婉华,婉华要是想哭,她就抱着婉华哭,婉华要是想说话,她就陪着婉华说话。
婉华没有再说话。不过浴室里起了水声,很快又传来沾了水的脚丫走在地砖上的bia唧声。
门开了。婉华穿着睡裙,顶着湿漉漉的发,脖子上围着防止发上的水把衣裳打湿的毛巾。
“好了吗我帮你擦头发。”文心扯了扯嘴角温柔地道,说完伸手想去拿婉华缠在脖子上的毛巾。
婉华慌张地捂住脖子,退了小半步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她不想被文心看到脖子上愈发刺目的伤口。
文心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手心疼地点了点头。婉华今日参加舞会的时候是挽了发的,可是再过来时发卷是披散着的,不过她还是隐约看见了婉华脖子上的吻痕。婉华一定是故意用毛巾把那个红痕遮蔽起来的!
“快睡吧”婉华坐到镜台前,侧对着文心藏起伤痕擦着湿发道:“你明天还要上学的。不是说迟到了老师会罚站么”
“嗯嗯。”文心不想婉华有半分内疚,红着眼乖乖躺到了床上。可是她躺下后满脑子都在想婉华回家后经历的一切。婉华那时得多害怕多无助啊!要是真的发生了严重的后果,以婉华的性子会不会想不开伤害自己她想着想着就落了泪,怕被婉华看到,赶紧把脸藏进被子里飞快地抹掉泪水。
婉华直到文心睡着了才躺到床上去。文心睡觉是开着灯的,她要是不想被文心发现脖子上的伤,只能等文心先睡。其实她是更想睡客房的,只是大半夜的实在不好麻烦别人帮忙收拾房间。白天舞会来了那么多客人,文家的仆人们忙前忙后的肯定早就累坏了。
婉华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里,背对着文心睡下了。她吓坏了,也哭累了,睡着得很快。</p>
根本没有睡着的文心听到婉华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她见婉华的一双小脚还露在被子外面,担心婉华着凉,悄悄摸下床想给婉华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