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柏有些觉得,二房的堂兄也并不都是聪明人,这么一想,不禁起来骄傲“我姐赌钱就从来没输过。”他就不爱跟他姐玩赌钱,傻子才跟她玩这个。
“过奖过奖。”宋师竹赢得盆满钵满,眉开眼笑的,也不计较弟弟揭她老底。
宋三郎有些不服输,不过此时已是差不多到了子时,县城内家家户户爆竹声都响起来了,诸多形状各异的烟花,热烈地奔向天空,宋家也不落人后。
家中门户大开,由宋文胜带着儿子一块点起挂在长竿上的鞭炮,之后便是宋文朔带着三个儿子点第二波了。
火树银花不夜天,外头每隔半个时辰都有人放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响中,五更时宋师竹还是熬不住眯了一小会儿,又被外头爆竹声吵醒了,开门炮仗,碎红满地,一早起来就能嗅到红红火火的气息。
地面上的薄冰早就被下人铲掉了,剩下一点积雪压在墙角边,白雪与红纸,碰撞出新年伊始第一抹蓬勃的热情。
从正月初一开始,家里真正热闹起来了。拜年饮宴也有顺序,大年初一是本家近支互拜,初二是远支和五服内亲眷,初三才是亲戚和世交同年。冯氏几近于没了娘家,李氏娘家也在州府,离得太远,就省下归宁这道程序。
宋家对外的新春宴摆在正月初四,府内一早就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宋家所在的胡同,停满了饮宴客人的车马,宋师竹特意安排了几个口齿伶俐的嬷嬷帮着指引客人。许多人从前就是宋家宴席的常客,只是从前他们来宋家,丰华县中还杵着一个张知县,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区别甚大,这些人就算热络,也是热络得恰到好处。
今日就不同了,几个接人的嬷嬷没一会儿两只手上就被塞满了荷包,宋家今日有幸伺候宴席的下人个个都是喜气洋洋。
主家有面子,客人也十分客气,一路走来指着院里格局景致就夸个不停,都不用下人用心去奉承了。
因着这个差事太有油水了,宋师竹身边还来了好几个嬷嬷,说着想要跟外头的人换一换去迎宾的。
她一脸黑线地把这些人都打发掉了,越发感觉到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以前宋家就很是花团锦簇了,今日还要加个“更”字。看来要是年后一直没有新知县过来,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维持如此得天独厚的地位了。
不多时,封家人也过来了。这几日拜年的人实在太多,呼啦啦地一群又一群,宋师竹只在正月初一当日见过封恒一面,接着就是今日了,她站在千禧堂院门口,看着被下人远远领过来的封恒一行人,脸上绽出一个笑容。
宋师竹只来得及跟封恒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就看到他被人领到老太太跟前请安了。
想着祖母房里的热闹景象,宋师竹嘴角弯了弯,她刚才已经听了许多夫人太太问她年后成亲的事,这会儿封恒这个当事人过去,肯定要被问个底掉。
怀着一腔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宋师竹又把目光放在眼前的未来婆婆和未来妯娌面前,嘴甜地说了几句拜年的好听话。
封大太太和黄氏倒是都不急着进去。赵氏看着宋师竹穿着一身银红茶花穿蝶刻丝长袄,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春泉,也笑道“我听恒哥儿说了你们家今年的事都是你在管着,确实管得不错。”
赵氏虽然不常出门应酬,但一路走来,看着府内处处井井有条,也能知道宋家教姑娘是下了大力气的。
宋师竹也觉得封大太太很是和蔼可亲,笑着道“多谢伯母夸奖。”
封大太太只说了这句话,就不再多说了,大儿媳在身旁,她怕她说多错多,会在宋师竹还没进门前就让他们落下矛盾。
宋师竹是亲自把他们引进去的,封大太太不同于常人,未来婆家总是该有些特殊待遇的。不过在她动身的时候,她敏感察觉到封恒大嫂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带着些兴味盎然。
就感觉像是在看戏一样。
宋师竹未免有些奇怪,她与黄氏先前见过一面,心里一直记得封恒的这个大嫂是个腼腆守礼的性子,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了
难不成封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宋师竹有些好奇,可惜她还要接待客人,忙得跟轱辘一般,便把黄氏的神情变化放在一边,引着两人到了千禧堂正堂后,继续退回到门口待客。
不过当日发生了一件事,却刷新了宋师竹对未来大嫂的印象。
事后听她娘说起的时候,宋师竹觉得大嫂身高简直三尺八。
当日宴席开得极早。女眷社交的重头戏从来都不在吃喝之上,或是谈天说笑,或是八卦趣事,总之欢声笑语不断,热闹得不得了。
只是黄氏所在那一桌,不知道是哪来的熊孩子,居然带了条冬眠的蛇进府,那条蛇被宴席上的喧闹气氛惊醒后就跑了出来,吓坏了在场许多女眷。黄氏一挥筷子过去,居然精准把蛇的七寸给钉在地上了。
当时众人都被她给吓到了,据在场丫鬟说,黄氏的表情十分懊恼,就连封大太太也很是惊讶地看着她,没想过大儿媳还有这一手。
李氏当夜回到百瑞轩中,就把封恒托付与她的事说了出来,并且当即决定,要把她的陪嫁嬷嬷多增加两个“黄氏说是她未嫁时经常上山找药材,对蛇的出现十分敏感。”
李氏有些不相信,细想之后却觉得这个解释还是符合常理的。封家虽然有些名声,可封大哥腿脚有残,黄家在封家未发迹前与他们家有情谊在先,知道封大太太要为大儿子娶媳妇后,就仗着两家的关系,把闺女嫁进来了。闺女的这个大嫂算得上贫苦出身,有些技艺在身上也有可能。
宋师竹捧着脑袋瓜子一阵思索,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不过她在黄氏身上没有察觉到恶意,想了想也就放下了,反倒是对封恒先前被人害得发胖的事有些在意。
李氏摇了摇头道“已经时过境迁了,只是你以后的这个嫂子,不是个能多交往的人。”这件事中,黄氏能狠得下心用自个性命来赔罪,旁人再捉着不放就显得咄咄逼人。
李氏对未来女婿还是满意的。只封恒把家丑全盘托出这一点,就有多少男人做不到。宋师竹就算不嫁封家,无论进了哪一家的门,都免不了与后宅女眷打交道,区别只在于这些内宅不堪事是先一步知道,还是嫁进去之后才晓得。
如今封恒这样的态度,是摆明了以后会完全站在闺女身后帮她撑腰。李氏还是领情的。
宋师竹听着她娘与她细细分析这些,越听越觉得她娘对她真好。她心里暖呼呼的,亲昵地把脑袋压在李氏肩膀蹭了蹭,听着听着,居然睡过去了。
她这一睡,初六一早起来时,就发现自己着凉感冒了。许是这段日子太折腾,宋师竹这场病来得相当严重。
脑袋晕乎乎的,不仅身心受折磨,就连金手指被病魔影响得完全失灵。宋三郎极不厚道,趁着她病想着雪耻的事,居然在病榻前与她比赛掷骰子,宋师竹极不满意地发现她赢钱的次数降低了。
事后宋师竹想了又想,真是觉得这场病真不该在那时候来。
那日,她二叔到县郊访客,到了深夜都没回家,连让人回家报个信都没有。
门房把事情报上来时,外头还在飘着鹅毛大雪,宋师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