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怎么知道我人好”按理说,就算李随玉在外头把她夸上天,徐千意也不像是人云亦云的人。
“人好不好,相处一下便知道了。”封恒笑。他一直觉得妻子被岳父岳母宠得性子过于单纯。比起其他大户女眷浑身都是心眼,她还真是一个另类。
“……咱们还是歇了吧。”看着封恒似乎真的这么想的,宋师竹张了张嘴,心里却觉得不是这样。
躺在床上时,她一秒都没有浪费,立刻就闭眼进入梦乡了。
封恒眼里的滤镜那么重,她觉得自己还是到梦里寻找真相比较靠谱。
不知道是不是她一直觉得徐千意就是狗皮膏药,宋师竹真的梦到满满一马车的膏药,她一打开家门,就一片片飞进来把她黏住,把她包成一个药人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这个梦还是很可怕的。宋师竹醒来后,看着外头天光大亮,连忙把自己摸一遍,看到身上皮肉嫩滑,连一点疙瘩都没有,她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昨夜两人闹得太晚,封恒一早起来便没有叫宋师竹起床。
下学之后,众多学子从府学缓步而出。封恒总觉得李玉隐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往他膝盖瞧,便抬头对他笑了笑。
李玉隐被捉包后,镇定地收回目光,又道:“我娘定好了家里办宴的日子,正好在这个月二十。这是请帖。”
“娘子早便与我说过了。”封恒笑,宋师竹的形容是,他现在在琼州府里火得如火如荼,大家都想听他讲讲他是如何接连拿了府学和衙门的奖赏,舅母要是把他请过去,不愁宴会当日没人来。
李玉隐点了点头,突然又道:“这一回家里也请了徐家人,表妹在路上与徐家姑娘不太和睦,你让她多留个心眼。”
李玉隐一路上虽然极少与宋师竹说话,但她对徐家姑娘表现出来的抗拒,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李玉然的案子判决快下来了,衙门给他定的罪名是帮助他人作恶行凶,我爹想请徐家帮他流放到一个好地方。”
李玉隐面无表情,语气也十分平淡。这场文会背后虽然有李玉然的影子,可他当时不在现场,死鬼秀才吃的不知道是谁给的药,主持文会的又是旁人。衙门便没把主责算到他身上。
他说完后看封恒有些诧异,心里就明白了,他爹许是没脸,压根就没把李玉然的事告诉表妹和封恒。
也是,李玉然算计了封恒,他爹为了救庶子却千方百计地钻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封恒点点头,知道李玉隐这是在提醒他。
因为有李玉然这层关系,要是宋师竹在宴上跟人起了矛盾,舅舅也不能偏帮于她。
不得不说,在知道舅母还请了徐夫人和徐千意时,宋师竹是有些郁闷的。但是想着先前路上舅舅几近掉泪的那番道歉,她心里还是同情舅舅的,虽然李玉然不干人事,但毕竟是舅舅的儿子。宋师竹也能理解舅舅的苦衷。
可是一想到徐千意,她还是不怎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封恒觉得徐千意对他不会有意思,但宋师竹直觉里总觉得这个姑娘确实是想要登门入室的。
原因不明。
动机不明。
但她确实这么认为。
因为心里一直存着一股隐虑,宋师竹便把她的这股直觉跟封恒说了说。
宋师竹的表情跟先前生气吃醋时不一样,十分郑重其事。
封恒……还能怎么办。
他无奈地想,要是不信妻子,他如今也不能四肢齐全地站在这里。
要假定徐三姑娘对他有意思——封恒一说起这句话便觉得别扭,那肯定是他身上有打动她的价值。
贪他皮相好是不太可能的,那就是看上了他身后李家的关系。
封恒说到这里,宋师竹也点了点头:“李先生桃林满天下,听过他讲课的学子不知凡几,徐姑娘许是想要通过你算计老师”
她一眼看了过去,封恒却摇了摇头。
李家男丁众多,据他知道的,自家老师还有一个儿子两个侄子未成亲,徐千意要是让李家帮什么忙,跟李家人结亲反而更妥当。
能让一个姑娘以自身的名声和贞洁做赌注的,不会是小事。徐千意肯定想要寻求更高更好的报酬。
把注意打到他身上,还要多出一步撬墙角的困难。
于是这个问题又回到原点了。
徐千意看上他什么了
两人都想不明白,毕竟徐家的层次跟封家相差太多了,有些只流传在相同阶级里的关系,没有跨过那道坎,根本不会有人告诉他们。
就在封恒夫妻把思路都猜到天上去时,他们要的答案却是在路上了。
魏琛没想到自己一年里会第二回到北地来。他这一回来时,便比上次风光多了,作为颁旨官员,官袍仪仗一应俱全。
想到出京前听到自家表弟的消息,魏琛也不由觉得与有荣焉。可惜的是,想起这回旨意上的徐姑娘,魏琛就叹息了。
身边的小吏奉承道:“太子从来都没在锦衣卫里直接点人颁旨,魏大人真是得太子的心意。”
魏琛看他一眼,悠悠叹气。年后巡查边境工事的同僚不知道带回什么消息,在病榻缠绵许久的皇上一听完,便坚持要以和亲安抚外部蛮子。
一番政治博弈后,这个任务便落到在京中失势的徐妃表妹身上。
魏琛出京前,在锦衣卫内部也了解过这位徐三姑娘的经历。想到她的遭遇,魏琛觉得,这姑娘的爹当时还真不如让她在夫家守寡,起码不会有这档子事。
他一向认为边境太平不该由姑娘成全牺牲,但魏琛只是个无名小卒,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却无法阻止事态发展。
更让他觉得郁闷的是,他不知道哪里招了太子的眼,太子居然指姓点名,把颁旨的事交给他来办了。太子点了他,魏琛除了把事情办好外,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八月二十这一早,徐家马车早早便出门了。
马车上,徐夫人拍着闺女的手,不解道:“不过就是一个宴席,你干嘛那么慎重”
徐夫人见她不说话,又道:“我听下人说,你最近极喜欢和一个秀才娘子在一块说话,你不会就是因着她才想要来李家赴宴吧”
“宋姐姐性子好相处,我就喜欢和她待在一块……娘,你别去为难宋姐姐。”
“你都这么说,我还能如何。”徐夫人无奈道。
“那我待会要是一直跟着宋姐姐,娘你可别吃醋了。”徐千意顿了一下,提醒她娘道。
徐夫人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跟着就跟着吧,只是我看你也别太上赶着,我听人说那个封娘子性子高傲,对你几回都没有好脸。”
徐夫人听到这些话时,心里着实生气。她闺女不就是倒霉了些遇人不淑吗,连个秀才娘子都敢给她脸色看,偏偏徐千意就跟中了邪一样,就爱上前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还拦着她不让她找那个秀才娘子的麻烦。
徐千意却没有解释,她为宋师竹说的话够多了。
一个多月前,表姐从京里传消息来时,也让人另外让人传了消息给她。
徐千意见着她爹一直按兵不动没把消息告诉她,便知道她爹已经默认了她要去和亲,自己这是被家里放弃了。察觉到这点时,她心中发凉,却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自救。
本来她选中的人不是封恒,可惜恰逢堤坝有难,她爹二话不说便把她送离琼州府,这便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着和亲旨意即将到府城,徐千意不得不剑走偏招。
琼州府地处偏僻,能有办法直接影响到朝堂的人不多。李望宗这位前太傅便是一个。
封恒是李望宗正式收入门墙的弟子,师徒之间休戚相关,要是弟子对她做了不好的事,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李望宗也得帮弟子收拾烂摊子。
越与封娘子相处下来,徐千意越发觉得封恒是个不错的人选。出身书香之家,但是背后却无甚助力,妻家也没有与她一争的能力。
要是她能成功,她也不会赶尽杀绝把宋师竹赶回娘家。
毕竟是她对不起人,宋师竹可以在家里当个良妾。到时她要和封秀才如何恩爱她都不管,她只是想借李望宗徒媳的身份躲过这一劫而已。
徐千意已经想好了,徐家能帮扶封恒的地方多得是。等到过了这回的风头,封恒想要和她和离,要和徐家结盟争取更上一步,她都会努力帮忙。
也算是自己的一番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