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办公层里找了一张沙发,把人轻轻地安置在上面。
蜘蛛侠看着小医生合上眼。他蹲在边上,手里握着对方冰凉的双手,仿佛这样就能向对方输送体温和勇气。
但未成年英雄心里有某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尤其他很快用光自己的本体时间,变成一颗球球,即将进入休眠的时候。
他焦虑地想,现在只剩下乔和托尼了……谁能保护他们呢
……
雨果斯特兰奇医生并没有进入避难所。
对于哥谭来说,“避难所”这个概念本就不存在。
他只是在这个夕阳西落的血色傍晚,在自己家中打开了留声机,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静静品读自己从前整理的病人档案。
雨果斯特兰奇——虽然跟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有同一个姓氏,但他的经历与奇异博士天差地别。
他在人前的身份非常光鲜。
他是哥谭州立大学精神病学教授,阿卡姆首席精神病学医生,还曾一度担任韦恩集团压力评估部门的专家。
他将毕生心血倾注在阿卡姆精神病院之中。但没人知道,在人后的阴暗面,他是一个十足变态的人体实验狂。
他将阿卡姆作为自己的实验基地,将其中的病人、乃至街头的无辜者当做实验品,以完成自己憧憬的非法基因改造实验。
他爱将正常人改造成精神病患者,将精神病患者治愈、又再次将他们逼疯。他置身于一群任他摆布的精神病人之中,心中将自己加冕为阿卡姆的国王。
腹语人就曾在接受他的治疗后,成功摆脱了黑暗人格的掌控,甚至在蝙蝠侠的帮助下找到工作、重回社会;但雨果结束了对他的观察后,随随便便设计了一个陷阱,就再次将腹语人逼回深渊。
这个自封的阿卡姆国王,这辈子只在小丑手上栽过。
他甚至不敢亲自去治疗小丑,而是指派了当年还年轻的犯罪心理学权威——哈琳奎泽尔前去治疗。
后果可想而知。
被小丑蛊惑后,成为小丑女的哈莉奎茵,跟着小丑越狱时,差点没把他活活打死。
“ah……想念当年与你并肩作战的时光,我的老友……”
雨果一边翻看着精神病人档案,一边用眼镜布,仔细擦拭被泪水蒸上了雾气的镜片。
门被轻轻敲响。
雨果警惕:“谁”
门外是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有您的重要信件,雨果先生。”
他拿起沙发旁的,打开门。
门外是凄凉无人的街道,和逐渐落入地平线的血色残阳。
一个黑发蓝眸、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微笑着立在那里。
“您还记得我吗,雨果先生”
青年轻声说。
“也许您对我的父亲印象更深”
他将一封密封信件,从门缝中递了进来。
信封上是漂亮的手写体。
“致我忠诚的旧友雨果斯特兰奇——汉尼拔莱克托”。
雨果肃然起敬!
他飞快拆封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的确是汉尼拔的口吻,汉尼拔的字迹,他毕生崇敬的那位心理医生,在信件里用恳切而不失矜贵的措辞,请求他去如今已经陷落的阿卡姆疯人院,取回多年前封存的重要医疗档案。
他攥紧了手里的信,再次用另一种目光,打量门口的黑发青年。
在心理医生的视野中,人们的情绪通常纤毫毕现,但他只能在对方稍显憔悴的脸上,看见平静和漠然。
青年镜片下的眼睛很蓝。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他整张脸看起来都异常甜美无辜。
但这双蓝瞳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蓬勃地燃烧。
这让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某种可怕的光。
身为精神病医生的雨果,对这种目光非常熟悉:拥有这种眼神的人,一旦决心做什么事,他死也会做成。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乔治还是乔恩无所谓,先进来说话。”
雨果打开了门。黑发青年礼貌地在鞋垫上擦净足底,踏上名贵的木地板。
当他进门,雨果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把双管猎-枪。
猎-枪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枪管上还有陈旧的斑斑血迹。
雨果:“你想进入阿卡姆,代你的父亲取回档案汉尼拔医生让你来找我是正确的。阿卡姆疯人院内部有无数致命机关,都是为了防——咳,你懂的,基本就是防那一个人。”
提着枪的黑发青年在客厅里逡巡。听见他说话,青年用平静而温和的语调回答他:
“是的。那份遗落的档案,对我父亲而言至关重要,而他也愿意同您分享——即便像他那样谦逊的人,他也不得不认为,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能透彻分析小丑的档案了。“
雨果浑浊的双眼中,顿时发出了亮光!
他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分量——毕竟他是曾与汉尼拔、小丑,同在一张桌上交谈过的人。
那天,他坐在一张长桌的正中部分。左侧是衣着考究、西装革履的巴尔的摩心理医生;右侧是脸皮惨白、裂唇而笑的小丑。
——老天,那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本作为介绍人的雨果斯特兰奇,被空气中无形交锋的压迫感,逼迫得头皮发麻。他的口舌打结,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致开场词。
“你知道上一个试图研究我的人,最后变成什么样了”
穿着精神病服的小丑,一张张往桌上丢着纸牌。他百无聊赖,精神恹恹地喃喃着。
“我电傻了她。然后将她从人类变成了一条母狗。”
汉尼拔:“你知道上一个研究我的人,最后变成什么样了”
他双手在桌上交握,唇边仍是温和绅士的微笑。
汉尼拔:“他成了我餐盘中的一块肝——还淋着酸甜的树莓酱汁。”
小丑丢纸牌的动作一顿,骤然爆发出尖笑声!
小丑:“为什么是树莓汁噢——我知道我知道,那块肝一定来自一个油腻的胖男人!”
汉尼拔:“一次颇有成效的尝试。有时你不能指望食材自己生长良好,只能用顶级的料理手段去弥补……”
雨果的思绪从那场看似愉快的攀谈中抽离。
他朝乔沃德说:“稍等,我去做准备。”
他回到卧室里,快速穿上外衣。在寻找帽子的途中,他忍不住再次打开信件,贪婪地又阅读了一遍文字。
但这一次,心细如发的雨果,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从汉尼拔5年前第一次发现阿卡姆,到5年后被捕,这期间他们一直持续通信。
因为信件本身涉及了大量违法人性实验,他和汉尼拔之间的信件是有某种“暗话”存在的。
他第三次通读乔沃德给他的信,字迹和口吻的的确确是正确的,唯独没有一处“暗话。”
——信件是伪造的。
发觉了这点的雨果,立时想要转身去客厅拿枪!
但提着双管猎-枪的黑发青年,就立在卧室门口。
窗外天色日渐阴暗,他那双蓝瞳在昏暗的光线中,越发显得亮得可怕。
青年脸上仍是礼貌温和的微笑。
他与汉尼拔几乎如出一辙的浅蓝眼眸,不偏不倚地直扣雨果双眼,微微弯起的诱红口唇里,吐出带着一点巴尔的摩口音的英文来。
他轻声道:“ready when you are,doctor.”
哥谭逐渐暗下来的天边,蓦地滚过一声闷雷。
就在这一瞬间,在雨果的视野中,这个孩子的脸,开始与另一个人的脸无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