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中, 景王妃整日以泪洗面, 逍遥王爷赵敖也愁眉不展, 唉声叹气。
世子赵琼急得坐立难安, 这时,有小厮前来禀报, 说是唐慎送来了一封信。景王妃道“难道说,那唐慎对咱们家婉儿有意, 想与婉儿定亲”
赵琼打开一看, 他先是“咦”了一声, 接着把这封信递给六王爷赵敖“父王, 您看看。”
赵敖看后, 也是一惊。
景王将儿子叫去书房,父子二人商量了一个时辰, 景王动身进宫。
待到入夜, 宫里来了小太监, 说是皇帝留景王在宫中留宿。
赵琼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他对景王妃道“妹妹应当不会嫁去辽国了。”
第二日, 景王回来, 他将赵琼叫去书房, 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 打开书后,拿出了夹在书页中的一封信。赵敖看着这封信, 目光复杂,感叹道“我与皇兄自幼相识, 相伴长大,可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依旧看不透皇兄的心思。琼儿,朝堂上的这些官员虽说与皇兄没有血缘羁绊,但在揣摩圣心上,却比咱们做得好啊”
看着这封信,赵琼也是感慨良多。
这些天来,因为和亲的事,景王府愁云惨淡,一片哀声。赵琼从没想过,唐慎会给他送来这封信。信上,唐慎直接指出了三条路。
“宋辽和亲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世子爱妹之心,亦感天动地。景则不能为世子解忧,数日来,昼夜难安,愿尽绵薄之力,有几言与世子说。若想保住令妹,景则有三计。”
“其一,病患缠身,难以西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国和亲乃国之大事,不可儿戏。若郡主身体抱恙,自然不可和亲。然此计一来令圣上猜忌,二来有损郡主名声。”
“其二,佳偶天成,已有婚配。”
“此计若用,如何寻得乘龙快婿为一难;使圣上不多加怀疑,是二难。此外,恐也耽误了郡主终身大事。”
“其三,以进为退,以攻为守。”
“景王与陛下同胞兄弟,感情甚笃。寒冬腊月,景王常陪陛下身侧,排忧解难,陛下亦顾念手足之情。若景王求见陛下,主动愿嫁幼女,且面露不忍,或有转圜余地。”
“愿世子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第一计和第二计,景王府不是没想过,只是如同唐慎所说,真正用了的话,不仅可能让赵辅心生怀疑,还可能耽误小郡主的终身大事。而第三计,却是兵行险着了。如果赵敖主动送女,赵辅还答应了,那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盛京城中最符合要求的贵女,就是景王府的小郡主。甚至赵敖昨日得到消息,赵辅已经有意让他家小女儿出嫁辽国。到这时候,一切都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于是赵敖进了宫,他主动求见赵辅,想将自己的女儿嫁去辽国。
垂拱殿中,赵辅听了景王的话,大为吃惊。
这位大宋皇帝手中拿着朱笔,目露惊愕地看着赵敖,关怀地说道“皇弟怎的突然这样说。”
赵敖道“臣弟身为大宋王爷,却从未为我大宋出过力。不用皇兄说臣弟也知晓,婉儿是最佳人选。盛京百姓叫臣弟一声逍遥王爷,这一声逍遥,便是在说臣弟无能至极如今,辽帝要娶大宋公主,臣弟怎能再视若不见。”
赵敖言辞恳切,可手指颤抖,说话时胡须都颤得微微晃动。他极力藏着自己的不忍和痛苦,可又怎么瞒得过赵辅的眼睛。赵辅幽幽地望着他,良久,道“皇弟,可是真心说此话的”
赵敖浑身一颤“是。”
赵辅叹了口气“从何时起,你我兄弟还会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了”
于是,赵辅将赵敖留宿皇宫,兄弟二人促膝长谈,说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赵辅龙颜大悦,谈起那些经年往事,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的岁月。在做了三十年无情的帝王后,他望着自己这位已经苍老的同胞兄弟,还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他拍了拍景王的手,道“你就莫要担心了,朕心中自有主意。”
赵敖彻底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赵辅选定了出嫁辽国的女子,是已故的九王爷家的郡主。九王爷去世后,王府无人当家,又不受赵辅待见,早成了没落皇族。赵辅将这位郡主收入皇室,封了公主,送去大辽。
九王府中是如何哭天抢地,不足为外人道也。但盛京城中,其他人家各个喜笑颜开。
临近新年,大辽使臣即将回辽。
腊月廿一,唐慎穿着朝服、披着狐裘大氅出门,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片轻柔的雪花落在地上,无声地铺上一层银色。唐慎拉紧了大氅,步行向皇宫走去。等到上完早朝,他回到勤政殿中,先看了一些折子,接着递了折子。又过一个时辰,赵辅召他到垂拱殿中觐见。
唐慎整理了官服,冒着大雪去了垂拱殿。
见皇帝当然不能再穿大氅,一路走下来,唐慎被冻得嘴唇发紫。还好到了垂拱殿,小太监为他掀开厚厚的门帘,顿时一阵暖意袭来。
赵辅抱着一个暖炉,正坐在罗汉榻上吃核桃。小太监拿着精致的小锤一下下地把胡桃楸撬开,一点点地将核桃肉挑出来,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见到唐慎,赵辅上下看了他一眼,对季福道“瞧把景则冻的,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季福是有眼力见的,他知道赵辅看重唐慎,他又这么说了,季福便道“方才奴婢出去走了一趟,官家不知道,可真是大雪纷飞,把奴婢耳朵都冻僵了。官家,可要奴婢给唐大人准备一个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