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河睡了个特别香的觉, 早晨醒来将两团棉花从耳朵里拿出来,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整个人都满血复活了。
现在学徒房里就剩他自己,平日总嫌拥挤,如今真的变成一个人,又有点空荡荡的。朱河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来, 穿好衣服跑出门, 正好看见春巧在院子里一边哼歌一边扫地。
朱河不满道:“春巧妹妹,这家里都出了这么多事儿了, 你咋还能哼出来”
春巧白了朱河一眼, “你懂什么生瓜蛋子!”
朱河懵逼了, 心说不得了喂不得了,这才三天不见, 春巧之前还一口一个“朱河哥”呢,这咋一回来天都变了
春巧懒得再和朱河废话,催促道:“快去吃饭!阿颜姐要带咱们两个出门,现在就等着你了, 本来我想去叫你,还是阿颜姐说你这些天辛苦, 让你多睡一会儿。”
“啊我们要和阿颜姐出门吗干啥去呀”朱河茫然, 他想不出他家那个猫嫌狗憎的小姐, 整天除了满胡同乱窜蹭吃骗喝还能做什么。
春巧高冷一笑, 表示你对咱家小姐的力量一无所知。
有了朱河这个小跟班, 霍颜终于不用再亲力亲为地赶车了,只抱着猫吩咐朱河:“去劈柴胡同十七号。”
朱河一愣,“阿颜姐,咱们这就去找王公公”
霍颜:“嗯。”
朱河:“就,就我们去”
霍颜一抬眼:“不然呢你想说什么”
朱河怂了怂,“没,没什么。”其实他就是想说,王公公可是大人物,就他们三个半大孩子过去,只怕人家不会见的。
从如意街到劈柴胡同,这路途不算近,他们途中要经过一处集市,因为这集市最初是围着八口连在一起的井窝子形成的,所以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称呼这里为“八井子”。
马车刚进入八井子集市,便听见外面有小报童沿街叫卖:“集文公报!最新一期的集文公报!河南宣告独立!谢家军驻军京郊!南方革命党人纷纷发文,废除皇室,建立共和!集文公报!集文公报!”
“小姐,要集文公报吗”一份报纸忽然顺着马车车窗塞进来。
霍颜下意识接过报纸,从前几年维新变法开始,市面上陆续就有各种报刊出现。变法失败之后,老佛爷就勒令让报社关门了,这集文报社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集文公报》怎么又出来了
霍颜正准备打开报纸看呢,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官兵呼喝——
“站住!你发什么呢!站住!别跑!”
霍颜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正看见一个剪了辫子剃成秃瓢的少年,将手里剩下的报纸往天上一扬,飞快地窜进胡同里逃了。他身后追着一堆五成兵马司的官兵,喊打喊杀的一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上百张报纸纷纷扬扬从天而落,百姓们却全都避如蛇蝎,好像那是什么有毒的东西,沾上身就能送命。
骚乱很快平息,集市上卖驴打滚的,摆馄饨摊的,耍猴戏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春巧却看得一阵唏嘘,小声对霍颜说:“阿颜姐,刚刚那小哥也是乱党吗他可真是不要命了啊,竟敢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
霍颜小心车窗外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才安心将报纸打开,随口道:“那些所谓的‘乱党’都是革命党人,革命革命,自然不怕丢了性命。”
春巧充满疑惑地自言自语:“真是奇怪,怎么朝廷天天抓乱党,咱北京城里的乱党好像不止没少,还越来越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