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糊涂?
杨佩瑶讥刺道:“小小年纪就糊涂, 怕不是有病, 还是早点看郎中治治脑子吧?”
“不用你操心,你管管自己吧, ”杨佩珍手扶着楼梯把手, 又打个呵欠。
看样子是真的困, 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再加上凌乱的波浪卷发以及泛着油光的脸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完全没有青春少女的精神与活力。
这样的人,连计较都是抬举了她。
杨佩瑶站在楼梯下,冷冷地说:“这一次就算了,如果再管不住自己的嘴, 脑子犯糊涂,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杨佩珍瞥她两眼, 慢吞吞地上了楼。
春喜怯生生地走过来, “三小姐, 这次真不干我的事, 电话铃响的时候刚好二小姐在旁边。”
杨佩瑶“嗯”一声,“我知道了,”上楼回屋,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儿。
春喜的话有问题。
她说这次不关她的事儿,言外之意,以前是跟她有关。
杨佩瑶当即起身, 正要开门,四姨太恰好走进来, 神情不太自然,“瑶瑶,我得跟你说件事儿。”
杨佩瑶忙给她让座。
“不坐了,说完我就走,”四姨太笑一笑,犹豫会儿,“那个,瑶瑶听了别生气……那个顾先生以前也打过电话,就是你被学校劝退那会儿。开始两天你不是生病吗,就没打扰你,后来我看着你的样子心里不好受,就告诉春喜,顾先生再打过来就说你不在家。”
杨佩瑶愣住。
昨天听顾息澜提起,她还以为是太太吩咐的。
四姨太道:“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可你那阵子跟丢了魂儿似的……我就想,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趁这个机会断了……”
杨佩瑶低下头,触目便是四姨太的肚子,快六个月了,已经突起得很明显。
就在几天前,她还顶着大日头,到新苑饭店去接她。
杨佩瑶没法对她动怒,叹口气,问道:“他打了很多次电话?”
“不少,每天都打三四回,足有十好几次吧。”
杨佩瑶默然,片刻,对四姨太道:“你去睡会儿吧,以后别悄没声地替我做决定,我都已经长大了。”
四姨太应声好,开门往外走,不等出门,又道:“瑶瑶,后天新姨太太进门,好像是个女学生,十九岁。”
十九岁!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比杨承灏还小好几岁。
杨佩瑶道:“我知道了,四姨太别想太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
看着四姨太上了三楼,杨佩瑶回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她马上要十七岁,五姨太才比她大两岁。
而杨致重已经四十六了。
好端端的姑娘家,为什么要给个半老头子当姨娘?
杨佩瑶不愿胡乱猜测别人的心思,却又想起适才四姨太的话。
顾息澜每天打电话却每次人都不在,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吧。
可他,都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怀疑过。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儿,甚至他都不会提起。
杨佩瑶心里百转千回,突然就很想见到他,或者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看眼挂钟,才刚两点。
这个时候,肯定是在忙。
杨佩瑶怅惘地叹一声,从书包里拿出算数书。
用功学了一下午,吃晚饭时,又见到杨佩珍。
睡了长长的午觉,杨佩珍精神明显见好,波浪卷头发束成马尾,看上去利落不少。
杨致重精神更好,难得地换下军装,穿了件米白色杭绸褂子。
虽是人到中年,可他并没有中年男子常见的大肚子,依然两肩平直身姿笔挺。
眉宇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四姨太不方便、三姨太被他讨厌,而杨致重又不愿将就二姨太,着实素了一阵子,再过两天就可以大口吃肉了,怎可能不高兴?
太太对于杨致重纳妾要操办的东西物品已经很有经验了,趁着饭后喝茶的空当,一件件汇报给杨致重。
新姨太的房间安置在四姨太隔壁,离杨致重也非常近。
杨致重很满意,连连颔首,“就依你说得办。”
太太提起礼金,“当初艳美是直接抬进来的,没给聘礼,不过她情况不一样,跟家里人都没来往;景芝那会儿给了五十块钱,大着肚子进来的;这几年规矩都乱了,您看着给多少合适?”
杨致重略思量,“就给一百吧。”
太太应声好,“一百块钞票,再加两匹布吧,我前阵子翻腾箱子看到块粉红缎面挺喜庆,总是个新人,该添置身衣裳。”
侧转头吩咐二姨太,“就按都督说得办,明天你跟韦副官把东西送过去,定好后天接人的时间。”
杨佩瑶听着,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一百块钱就能买到十九岁的大姑娘,而且还是读过书的。
既然有钱读书,为什么不能好好张罗一门亲事?
真是奇怪。
杨佩瑶回屋把设计图摊开,又修改一下细节,看挂钟快八点了,估摸着顾息澜应该吃过晚饭了。
下楼去打电话。
摇号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从来没打过小洋楼的号码,以往都是打客厅的电话,可即便没打过,那五个数字却牢牢地刻在脑海里。
杨佩瑶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摇出去,刚响两声,电话已被接起,熟悉的醇厚如窖酒的声音,“哪位?”
“唔,我是……”
不等说完,对面的声音立刻带出欣喜的意味,“瑶瑶。”
杨佩瑶低低“嗯”一声,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沙发上还坐着二姨太。
只听听筒里传来低笑,“想我了?”
心事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猜出。
杨佩瑶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侧转身,避开二姨太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