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咏薇扶起杨佩瑶,关切地问:“你还好?”
杨佩瑶笑着点点头。
顾静怡已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神,凑上前,围着杨佩瑶打量几眼,“没伤着吧?”
杨佩瑶再度微笑,“没有,这不好好的吗?”
楚青水骂骂咧咧地从外头进来,后面跟着程信风。
杨佩瑶把枪还给他。
楚青水接在手里,仍塞回袜筒,伸手揽过杨佩瑶肩头,重重拍了拍,“妹子,咱们自己人不说外道话,哥心里有数。”
顾息澜冷冷地瞪他两眼,“赶紧找人包一包,生怕别人看不见?”又吩咐程信风,“送小姐和白小姐回家,回头到戏院找我。”
顾静怡问道:“佩瑶呢,佩瑶走不走?”
顾息澜简短地说:“我们有事商议。”
待一干闲杂人等离开,顾息澜面色柔和下来,低低唤一声,“瑶瑶。”张臂把她揽在怀里,紧紧抱了会儿,旋即松开她,“咱们去戏院。”
杨佩瑶跟在他身后走出电影院。
对面,两个人正把地上的尸体拖到墙角,一字排开,地上淌着好几滩鲜血,腥气浓重。
杨佩瑶不忍目睹,低声问:“他们怎么办?”
顾息澜淡淡答一句,“不用管,高峤不派人来收尸,就给他送到政府门口。”
杨佩瑶抿抿唇,没再多问。
不过五六分钟,两人前后脚走到葵青戏院。
刚进包厢,顾息澜一把抱住她,低了头啃她咬她,心里飘飘忽忽地犹不踏实,又撬开她的唇,发疯般汲取她的甘甜。
直至杨佩瑶喘不过气,顾息澜才抬起头,一声声地唤,“瑶瑶,瑶瑶。”
杨佩瑶顺从地贴在他身前。
她身上有茉莉花的香味,清清淡淡的,却是悠长。
顾息澜深吸口气,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走到椅子前坐定,仍是把杨佩瑶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手自有主张地从t恤下摆探进去,一边柔声地问:“刚才怕了?”
杨佩瑶低低“嗯”一声,“很怕……那些人果真是山匪?不是说,要严加盘查,不让他们进城?”
顾息澜解释道:“是有意放进来的,不让他们闹出些事情,有些人还以为天下太平,我存心哄骗他们的钱财……这两天都不会太平,你上学的时候小心些……我安排人接送你?”
“不要,王大力每天送我到电车站,”杨佩瑶摇头拒绝,抬手摸他下巴,“你没刮胡子。”
他下巴泛着青色胡茬,扎得她脸疼又有些痒。
正如他此时的手,抚在她身上,痒得令她心悸。
可又是期待。
自从定亲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这一晃便是半个月。
相思难耐,难耐相思。
杨佩瑶软软地俯在他肩窝,听到他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上次回家,娘带你看新房,你觉得还好吗?”
“嗯,很喜欢,卧室里明亮的大窗户,”杨佩瑶心头一阵阵颤,颤得连话语都无法连贯,“伯母还说给静怡介绍男朋友。”
顾息澜终于松开她,轻笑,“娘是不想她留洋,可小静心里根本还没想过交男朋友的事儿,而且,她的性子……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顾静怡独立,不粘人。
便是先前扎到顾息澜怀里诉苦,也不过短短的一瞬,很快恢复冷静。
其实,刚才,杨佩瑶是有点吃醋的。
她也想,正大光明地寻求安慰。
不由地就想起,前世让无数情侣掉坑的那个沙雕问题——如果母亲跟妻子同时掉在河里,问男人会先救哪一个?
一念闪过,杨佩瑶开口问道:“要是我跟伯母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顾息澜愣了下,认真思量片刻,回答:“谁离得近先救谁。”
杨佩瑶“吃吃”地笑,“我不用你救,我会游水,咱们一起救伯母上岸。”
顾息澜看着她如娇花般的笑靥,心头热热地荡了下,轻声道:“瑶瑶,我是与你共生死的。”
杨佩瑶睁大双眸,“我才不,你比我多活九年呢,共生死我岂不就亏了?”
顾息澜失笑,俯身吻住她腮边梨涡。
两人厮磨了一个钟头,连午饭都顾不上,只草草吃了几只包子。
“瘦竹竿”叫了黄包车送杨佩瑶回家。
太太叹道:“听说闹山匪,枪声噼里啪啦的死了好几个人,大半天干啥去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早点回家?”
杨佩瑶笑笑,“先跟静怡和咏薇她们看电影,又到葵青戏院看排戏。”
听到排戏,二姨太来了精神,“他们排什么曲目?先前的《小商河》好看,几时再演?”
杨佩瑶道:“今儿排的是《柴桑关》,小袁老板扮周瑜,《小商河》不知道,到时候报纸上肯定有广告。”
小袁老板是袁锦葵的大弟子,以后要承继衣钵的。
五姨太细声细气地问:“瑶瑶能进去看排练,跟袁家班很熟吗?”
“不熟,”杨佩瑶回答,“我跟顾静怡去的,顾夫人经常捧袁老板的场,这个面子肯定给。”
五姨太笑一笑,“听说袁老板武艺高强,他的徒弟都是有真功夫的人。”
杨佩瑶顿时心生警惕。
她听顾息澜提到过,袁锦葵不但功夫,枪法也好,两年前烧东洋人私藏的大烟。
政府屡次下令查封烟馆,但东洋人不死心,总是暗地里开馆。
楚青水跟袁锦葵半夜三更点了把火给烧了。
东洋人吃了暗亏,一直在追查此事。
现在五姨太问起袁锦葵,杨佩瑶笑道:“那当然,没有真本事哪能上台?小袁老板一连能翻四五十个跟斗,往前翻,往后翻,站起来不头晕。”
二姨太接话道:“袁家班的把子功也厉害,你没见袁老板演的赵子龙,那一杆枪耍得,跟粘在手上似的。他这两位徒弟看着还行,离袁老板的火候差远了。”
五姨太笑道:“桂香姐夸这么好,改天我也去看看。”
几人正说笑,杨佩瑶背着书包从外面回来,瞧见客厅这许多人,吓了一跳,匆匆打个招呼就往楼上走。
杨佩瑶恍然,难怪太太说一个两个的都不回家,原来杨佩珍也出门去了。
二姨太盯着杨佩珍的背影直摇头,“佩珍整天不吃饭,瘦得快脱形了。”
太太无可奈何地说:“景芝先前不是嫌她胖,拘着不让吃饭,依我看,胖点倒比瘦了好。”
“是啊,太瘦了不好生养,对了张太太几时到家里来相看?”
太太道:“过完八月节再说,节前大家都忙。”
二姨太道:“那得让佩珍长点肉,要不谁能相中她?”
杨佩瑶对杨佩珍的亲事不感兴趣,默默地上楼写作业。
转天,课间,杨佩瑶趴在桌上补觉。
昨晚她没睡好,闭上眼就是刀疤脸摇晃着身子倒地的画面,吓得她翻来覆去不敢睡,直到傍天亮才合了会儿眼。
结果就是没精打采地犯困。
第一节国语课还好,她怕姚学义提问,打起精神强撑了一节课。
算术课就有点熬不住。
所以想趁课间迷糊一会儿。
顾静怡找人把杨佩瑶叫出去,神秘兮兮地说:“昨天我没反应过来,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你跟我哥……是不是在交往?”
杨佩瑶睡意顿消,“为啥这么说?”
顾静怡很认真地说:“昨天我哥进门时叫的是你,他压根不知道我在里面,还有他弯下腰本来是想扶你的。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