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顷, 棠梨抬起手指看向施太医“前辈所用何药?”
施太医忙道“蒋夫人的症候是下痢纯血, 久治不愈,脉象上又现阴虚之像, 加味四物汤最为对症。”说着让后面的小厮取出药方来递给棠梨“这是老朽前次所开之方。”
棠梨接过看了看,上面写着,川芎、当归、芍药、生地、槐花、黄连、桃仁, 水煎服,正是加味四物汤, 此方的确是治疗血崩的对症之方, 若蒋夫人此症初起之时用此方慢慢调理或许可行, 却到了如今这般程度,此方之药力之于病灶便如杯水车薪,药力不够,不仅不能对症,反而会误了病症。
这是实话, 可施太医毕竟是医道前辈且偌大的年纪,又是太医院院正, 自己若把此等实话说出来, 有些不妥, 既不能直言, 便得想个说辞才行, 只是该用什么说辞,既不会扫了施太医的面子,又能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 着实有些难度。
棠梨苦思冥想妥帖的说辞,旁边的蒋洵脸色越发灰白,本来请了棠梨过来,还觉有了一丝希望,可眼见着棠梨诊过脉也看了方子,却一味沉思不开口,神色瞧着颇为凝重,蒋洵心中刚升起的些许希望霎时沉了下去。
床上的蒋夫人却睁开了眼,柔声唤了声夫君,这一声夫君,蒋洵的眼泪差点儿落下来,俯身抓住妻子的手长叹了一声“秀娘,此生你我便不能终老,为夫也定不负你,来生你我仍做夫妻恩爱白头。”虽强忍着未落泪,声音已有些哽咽。
屋子里异常安静,都被这夫妻生离死别的无奈悲伤所感,棠梨却咳嗽了一声道“蒋公子跟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只不过今生还长远着呢,便期许来生夫妻恩爱,是不是有些早了。”
蒋洵愣了愣,忽的明白过来,急切的道“你,你是说,内子这病有救。”
棠梨“夫人这病瞧着虽危但以棠梨看,一时半刻的并无性命之忧,只需调养得当应是无碍。”
蒋洵大喜过望,猛地站起来,噗通跪在地上“若姑娘能救内子,蒋洵定不忘姑娘大恩。”
棠梨微侧身避过“蒋公子不必如此,棠梨身为大夫,治病是本份,况夫人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症候。”说着看向施太医“施太医这方子本十分对症,只是夫人这病前头耽搁了些日子,施太医这方中补血之力有些不继,只需加大药力即可。”
施太医见缝插针道“加大药力却该用何方?”
棠梨“晚辈记得在医书上看过一个专治此症的方子,用黄芪,当归各一两,桑叶,煎汤送服三七细末三钱。”
施太医还未说话,蒋洵却先道“这,黄芪当归用一两,三七三钱,如此大的剂量,内子久病体虚,只怕受不住。”
棠梨“黄芪补气,当归三七皆为补血之药,尊夫人此症乃气血两虚所致下血不止,这几味药正对症,至于剂量,剂量若小药力便不足,药力不足如何能治病。”棠梨一边解释,心里却暗暗叹息,到底还是自己的年纪太小了,即便有了些名头,却仍不能取信于人。
施太医道“叶大夫所言极是,这些日子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方子对症为何不见效,今日听叶大夫一言真如醍醐灌顶,正是因药力不够的缘故,叶大夫此方看似简单,细想之下却极为精妙。”
蒋洵一听施太医如此大赞,才算放了心,忙遣人抓药,亲自送了棠梨等人出来,又谢了一遍道“待内子服药之后,明日还要劳烦棠姑娘走一趟。”
棠梨道“好说好说。”又跟施太医行礼作别,方上了车。
马车到了叶府大门外停下,谢晖道“那明日一早我过来接你。”
棠梨却摇摇头“明日就不用劳烦大公子跑这一趟了。”
谢晖愣了愣“你不去复诊吗?”
棠梨“不是不去,而是用不着了。”
谢晖“为何?”
棠梨笑道“病好了,还复诊做甚?”撂下话,跳下车进了叶府。
谢晖愕然许久,直到马车到了国公府,方才回过神来,心里却觉这小丫头也太托大了些,蒋夫人这病可不是一两日了,多少大夫都说不成了,若非如此谢洵也不会求自己来请这丫头了,这么沉的病,多少大夫都没看好,这丫头一剂药就能痊愈?怎么可能,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怕也没有这样的效用吧。
只不过,这丫头既说了用不着,自己明儿便不好去接她复诊,蒋兄哪儿可怎么交代呢,谢晖忽觉有些头疼,这小丫头一句用不着,倒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却说棠梨进了叶府,迎头便撞上了叶之鸿,叶之鸿往外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道“刚是国公府的马车。”
棠梨点点头“我去看婉姐姐,坐国公府的马车回来有什么奇怪的。”
叶之鸿“坐国公府的马车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马车里的人,若我没看错的话,马车里的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谢晖吧,我倒不知棠妹妹竟跟他也相熟。”说着还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