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冬至转眼便是入了年节下。
这会子传心殿里倒是先放了假, 正巧贾敏来景仁宫觐见, 顺便便接女儿回去。
“玉儿在这儿,到底给娘娘添麻烦了。”冬日里进宫穿的都厚重, 一身上下只怕有十来斤重, 这会子进了景仁宫里, 教地暖一烧, 反倒是散出汗来。
“哪里说麻烦,她这样的性子, 我正喜欢呢。”年节下宫里事情多,一年一年都是做惯了的, 如今便照着旧历一一让手底下人做出方案来, 她再细细看, 根据当年的情况做略微的调整, 反倒比之过去轻松了几分, “怎么没带珲哥儿过来”
“许久没回都中过年,如今年节下的少不得一一要拜访,这才小年呢,他年纪小, 总不至于日日都领着去, 便将他送到我母亲那里,托他外祖母看顾着, 荣宁二府里孩子也多,到底有个玩伴呢。”贾敏见她问起忙笑着说道,“小孩子家家的, 还是要多跟着同龄人一道处着才好。”
“这倒也是,先头臻哥儿一个人的,可不就孤零零的,后头有佐哥儿,兄弟两个相伴着长大才不觉得寂寞。”皇贵妃点头笑道,看看了摆在案前的铜镀金八仙水法转花钟,“再过一刻钟的功夫,大抵便下学了,年节下从明儿小年开始要过到元宵呢,你们娘俩也好亲近亲近,如今指不定玉儿对我比对你还亲昵些呢。”
两人说着闲话,一时十三皇子午睡起来尚且有几分迷迷瞪瞪的,进了正堂也没瞧清人,冲着贾敏便伸手要抱。
“十三殿下比我家那皮猴可乖巧多了。”贾敏一看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小孩睡模糊了,她今日进宫原本穿着命妇大妆手上便没有带戒指,这时节伸手刚好将殷祥抱起来,“殿下跟珲哥儿同岁的,珲哥儿比他轻好多呢,看来我倒是要向你取经了。”
“他是跟着两个哥哥,每日吃食上并不挑剔,自然便长得壮实,你别瞧着他脸上看着瘦削,重量委实不轻呢。”皇贵妃笑道,“照我说,你们既然在都中长住,再两年这孩子也要读书了,倒不如把珲哥儿送进宫来给他做伴读呢。”
“若是珲哥儿身子骨强一些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他如今,养的精细得很,也是胎里带出来的,我如今瞧着便发愁,再大一岁也该种痘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贾敏说道此处忍不住叹息一声,“先前在江南,多亏了陈太医,玉儿种痘倒是平平安安就过去了。”
“玉儿脸上、手上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我还以为她还没种痘呢。”皇贵妃有几分惊奇。
“也是菩萨庇佑,养得好,是以才瞧不出痕迹来呢。”贾敏一面怜爱的拍了拍殷祥的背,一面轻声说道,小孩儿这时节才发现自己寻错人了,他略微有几分羞涩的抬头,面上却烧红了一片,“殿下还记得我么”
“林太太”殷祥想了想,小孩儿倒不是真的记住,只是同样住在景仁宫里黛玉下了学若是皇贵妃没空,她便带着殷祥读书或是一道玩耍,殷祥熟悉这个姐姐,再瞧着贾敏便觉得亲切。
“殿下记性真好。”贾敏盈盈一笑。
“他旁的不说认人上倒是很有几分灵光。”皇贵妃听了便笑。
正巧卷耳捧上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打开来。
前头贾母过寿宝玉摔玉,她原本没放在心里,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谁想到收拾库房的时候竟然瞧着库房里还有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羊脂玉。
“你在宫里不缺好东西,只是这羊脂白玉到底也是积年的料子,堆在库房里头也没个收拾,白生生放着到底是放着,平白无故丢着积灰,我便请人打出来,如今你收着赏玩。”贾敏请了匠人破开,打成了四个玉佩,那匠人见主家没有吩咐,便顺着玉天然的形状来雕,一个做了观音、一个做了卧佛,还有一个则打成了两个龙形佩,前头两个她便想着留给自家的孩子,这两个龙形的到底便送进宫来。
“羊脂玉不缺,可温润如这样的也是稀世难得了。”皇贵妃接过来一看,晶莹细腻,白如截肪,登时笑道,“正巧今年从北面进宫了上好的皮子,里头有几条玄狐皮,你顺手拿回去给玉儿和珲哥儿做衣裳。”
这头正说着闲话,一时绣梅花寒鹊图的帷幔从外头教人掀开,一股冷风顺着门口吹进来,殷佐跟黛玉一前一后笑着走进门来。
两个孩子先朝着皇贵妃行了礼,又转头朝着贾敏行了礼,贾敏微微避让开。
“说什么这么开心呢”皇贵妃示意他们到暖炕前坐下来。</p>
“我给妹妹说正月里过节的习俗呢,北面跟南面到底大不同,咱们的压岁钱是栓成了龙形挂在床前,妹妹说南面不同,是给长辈们拜节的时候塞在荷包里给。”殷佐笑道,炕桌上摆着各色的糖,他先捡一个玫瑰味儿的递给黛玉,自己再选一个咸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