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回到顾府的时候, 华灯初上,夜色刚刚黑了下来。
他刚踏入顾府,便觉得府中有些热闹, 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看,便看到葛生鬼鬼祟祟地趴在花坛后的花蕊后面,伸着脖子向前张望着。他上前伸手拍了拍葛生的肩膀, 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他的嘴。
“别动,是我。”
葛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听到是自家郎君的声音, 这才歇了全身冷汗。他抬头见顾明朝站着,便急忙拉着他蹲下来。
“你在做什么”顾明朝被他拉着躲到花后,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花园流水厅里人影幢幢, 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侯爷在举办宴会。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顾闻岳本事没有, 花样一堆, 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不务正业,夜宿花柳,日开盛宴,在顾府办宴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兴致缺缺地打算站起,葛生连忙拉住他, 兴奋地说道:“不一样。今天他请了杜家和严家的两位家主。”
“杜长生和严大恩两位将军”顾明朝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两位将军是祖父六位副官中两位,河南道一役六中存二,便是如今他口中所说的两人。
他们当时不在前线而是负责后方运输, 故而幸存下来。其中杜将军性格圆滑谨慎,负责后勤一事,严将军秉性耿直刚强,负责右翼军,但他们大都秉承祖父秉性,对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格外厌恶。
他们荣归长安后便卸下兵权,如今一人在西郊军营任职,一人在折冲府担任要职。他们虽是顾府旧将但除了祖父忌日,基本上不和顾家人见面,哪怕是路上遇见也大都远远避开,以示避嫌。
“正是他们,也不知侯爷使了什么借口把他们全部请来。”葛生神神秘秘地说着。
顾明朝眯着眼看着厅内朦胧的景象,心中一动,他对着葛生耳语几句。
“速去速回,把情况也一并说下,他会明白的。”
葛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蒙楚也叫来,但还是不敢耽误正事,急忙向着西院跑去。
那厢流水厅内,严大恩要不是有杜长生压着,早就要掀桌而走,是以只得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杜长生一脸笑意地听着顾闻岳满嘴胡说八道,眼底阴沉。
“顾侍郎还未回来吗”他继续等顾闻岳说完,焦虑地说道,“闭门鼓都敲完了,马上就要宵禁了,顾侍郎还未回府是否路上有事,不如侯爷派人去看看。”
顾闻岳笑脸一僵,他本就借着顾明朝的名声把人请来,算准了两人即使没见到顾明朝,看在他爹的面上也不敢对他如何。
“不瞒侯爷,我俩今日难得一同休假,本就想着老侯爷忌日将到,这才同家中娘子一同说明情况才上门赴宴,如今侯爷忌日没商量出眉目,顾侍郎也没见到,这回去可不好交代。”杜长生神情陈恳,态度自然,哪怕顾闻岳气愤他们满嘴老侯爷和顾明朝也不好说什么。
严大恩见他神色如此,知他定是诳他们上门才拿了顾明朝和老侯爷做名目。他素来看不上顾闻岳整日沉迷风月之事,甚至苛待顾明朝和顾静兰兄妹两人。奈何他们人言轻微,地位尴尬,不好插手顾府家事,多年来也只能暗中照拂。
“你可知老侯爷忌日为几时”他快人快眼,拨开杜长生的手,黝黑脸庞沉了下来,看上去阴沉又吓人。
顾闻岳讪讪说不出话来,他隐约记得就在这月,但具体的日子可就不清楚了,这些事情向来都是顾明朝积极操办,他一向是到时间露个面便好。今日被人这么强势问起,他面色尴尬说不出话来,严大恩却是火冒三丈,一股无言怒气冲发而起,他一把掷下酒杯,站起来,身高九尺的身躯给人极大的压力。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闻岳,怒目圆睁,声如雷震,一把推开杜长生,大声呵道。
“好你个无情无义无孝之人,以顾侍郎的名义诓我等入府商议今年老侯爷忌日之事,我还以为你看今日顾府子弟出息,心中忏悔,这才前来赴宴,没想到你个狗娘……你个畜生,连你生父忌日都不知。”
他声音如惊雷,屋内屋外都听到他的咆哮声,不远处的顾明朝闻言脸色一沉,眼底闪着滔天怒意。
“我且再问你一句,今日宴会是否是顾侍郎相邀。”他拍了下桌子,碗筷发出叮咚响声,菜肴酒水撒了一桌。顾闻岳被溅起来的酒水波及到,脸上肥肉抖了几下。
“你……你无理。”他看着那张黑面阎王一般狰狞的脸色,怒不可遏,“你这态度就是这样对你口中主帅的儿子吗……我可是他独子……”
他气得直哆嗦,话都说不顺,一双绿豆小眼怨恨地盯着面前两人,暗道他们口是心非,嘴里都说尊敬老侯爷,实则却看不上自己这个继承人。</p>
“你算个什么,在我眼里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