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虞皱着秀气的鼻子, 扬起小下巴气势汹汹的回头道:“谁说我喜欢你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略略略……”
说完冷哼一声, 扭头就要往外走。
什么人嘛, 先前冷冰冰的不搭理人, 现在又问她这个, 小姑娘家不要面子的
于虞人还没走过书院门口，离着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就被人挡住了。
从讲堂跑下来的人径直挡到她身前。
书院门原本是开着的，门闩朝向书院内，张休复这下冲的太猛, 后背直直磕到门闩上，“哐啷”一声, 门锁跟着在晃, 听着就疼。
“疼不疼呀”于虞顿了下，到底没忍住开了口。
眼前的男人却不知道疼似得, 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看，于虞低着头都能感受到头顶灼人的目光。
“为什么……不喜欢了”
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因为江家小公子是了，比他好比他夺目的人多得是, 小姑娘之前只是一叶障目罢了。
不该问出口的, 这不就是他最开始想要的结果那他现在的失落难过又该怎么解释
是喜欢吧，比小姑娘喜欢自己更甚，只有喜欢才是这样，你见我软肋，你握我刀柄, 上天入地全凭你一句话。
种子早就种下了，不是因为被她的爱慕崇拜所打动。
什么礼义廉耻，张休复现在只想尽数抛到脑后，他颤着嗓子又问了一遍，垂下的手暗地攥紧了，手背上青筋紧紧绷着。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于虞就来气，口口声声说对自己有情义是他，转过头不理人的也是他，理由也不给一个。
她的语气不算和善:“先生，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少女抻着脖颈抬起头，点漆般的双眸在日光下折映出幻彩的色泽，白皙的肌肤染上点点红霞，是羞恼的。
她原本打算凶人，结果眼睁睁看着男子眸里的光亮熄了，怔怔的低下头，密长的眼睫扑簌两下，向来波澜不惊成竹在胸的脸上浮现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也好，不喜欢了也好。”
话语喃喃，带了点无奈的怆然。
说完男人就脚步沉重的回了讲堂。
于虞眼前就剩下敞开着的大门，木闩整个被撞进木槽里，可以想见张先生方才撞的那一下有多疼。
她愣了半晌，直觉不能这么着就离开，于是回过身去，一边抬头一边在心底悄悄骂自己“没骨气”。
身着天青长衫的男子一手提着笔，眼神纠结的看着她，丢了魂似得。于虞一抬头，两人视线撞上，他又恍若无事的低下头。
“先生，你再问我一遍。”于虞走回讲堂，站到张先生的桌案前，小大人似得叹口气。
“……什么”张休复面前的讲义上染了滴墨，白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墨迹，好好的讲义就这么废了。
“就刚才的问题，你再问一遍。”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喜欢你啊，一直喜欢你。”小姑娘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她佯装满不在乎的努努嘴道:“再问前面的问题。”
张休复现在跟个提线木偶一样，于虞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你是因为什么才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一见钟情懂吧，不过那时候不知道你性子这么闷，早知道就不往这个坑里栽了。”于虞绕到张先生身边，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自顾自的坐下了，态度活像个小流氓，说的话也像。
她双臂环着膝盖，葱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案角，一下下的蹭，声音也越来越小，风一吹就没了似得:“但是你笑的那么好看……谁扛得住啊。”
微风拂过，院里的柳叶被吹的纠缠到一处，难舍难分，沙沙作响。
“所以，你不是因为我……是你先生才喜欢我的”张休复心里这么想着，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于虞闻言微微蹙眉，把头侧过来，脸还是靠着胳膊，半边脸印在衣袖突出来的云纹上，她语气里透着不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人在处理极端情绪的时候，思路往往转不过来，悲伤也是，喜悦也是。
张休复现下就是高兴过了头，神色呆愣愣的，手里的毛笔也忘记放下，泅湿了好一沓宣纸。
原来自个儿之前那么多纠结……都是庸人自扰。
也是，这姑娘聪颖剔透，性子又不羁，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一点，身份什么的，才不会成为她爱慕一个人的理由。
他恍惚的神思被少女小声的抱怨拽了回来。
“戏折子里讲了，姑娘家要矜持才招人喜欢，先生会不会因为我不够矜持……不喜欢我”
张休复终于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笔放回虎搭上，老实的摇摇头:“不会。”
所以……他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吧。
话末他又补上一句:“戏折子里说的也不能全信。”
俩人跟闹了别扭想要和好，悄悄说知心话的小玩伴一样。
于虞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的眉眼弯弯，颊边两个梨涡软软的陷进去，瞧着可爱极了，叫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她脚尖翘了翘，懒懒的拖长语调道:“戏折子里还讲了，男子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我……”
张先生刚开口就被她截断了话头。
“尤其是状元郎。”于虞掰着幼细的指头，仔细的数:“考取功名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忘恩负义排挤同乡的……”
张休复眼神凝在少女脸上，现在真的是可怜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喉结上下滑动，脖颈边上的一线皮肤白的透光，再往下就是线条分明的锁骨。
“我不会跟他们一样……”
于虞闻言扬起下巴:“哦，还有这句话，也是不能信的。”
歪着头扬下巴这个动作有些费劲儿，小姑娘又规规矩矩的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左边的袖口被她胳膊来回蹭的卷起一角，露出少女细白的腕子，上面挂着她在两人初遇时戴的玉镯子。
张休复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移了过来，垂在案下的手指蜷了下。</p>
犹豫片刻，他转过身来，伸手搭上小姑娘的衣袖，一点点把她蹭卷的袖角整平了，绯色梭织的衣料，上头绣着精致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