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从石头里提出的毒,竟被用来屠村……
都怪他,若是当初更坚持一些,又或者直接将那毒毁掉,便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若是,自己能左右那所谓的三皇子意志,甚至凌驾其上,北境更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原箫寒颤抖着、缓慢地跪倒在地,抬手捂住了脸。
真的都死了吗?
真的没人活着了吗?
能不能还有人活着?
求求你们,能不能活着……
风戚戚,陌上寒,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双腿麻木,原箫寒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轻呼。
是人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手撑地起身,跌跌撞撞朝声音来源跑去。
他看见了一个小孩,极其瘦弱的小孩,银发混在泥土里,手、脚甚至整张脸,所有皮肉都因中毒而腐烂,但小孩胸膛仍在起伏,拼尽全力睁开眼睛,颤抖的眼睫,如同振翅的蝶。
原箫寒狂奔过去,跪在小孩身前,颤抖着手取出解药喂他服下,待他体内的痛缓过去,安然入睡后,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来。
“真好,你还活着。”原箫寒闭上眼,大滴大滴的泪划过脸颊,落入尘埃。
原箫寒把小孩带回了自己的居所,日夜悉心照料。
小孩体内残余的毒素虽清除,但外伤好得极慢,脸、四肢、胸膛都裹在纱布里,唯独腰与臀部上的肉完好。他很是倔强,饶是伤至如此,亦不愿原箫寒替他穿衣喂饭。
小孩鲜少说话,更拒绝告知原箫寒他的名字。他极不安分,稍微能下地走动了,便会跑去外面,原箫寒每次都能把他找回来,盯着他喝药吃饭。
但小孩没在原箫寒身边待多久。
第十日,是原箫寒最后一次寻见他。那时候,小孩站在高高的山头,穿着他给的白衣,迎风眺望远方,他银色的长发与雪白衣摆翻飞在一处,像是招翅即飞的鸟。
那一日,是小孩第一次同原箫寒说话,因为中毒的关系,小孩的声音并不清澈,极哑极钝,却也没那么不好听。
他说:“我想对你说一声谢,但是,在这种地方,你只有医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权势、财富、力量,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他看向原箫寒的眸光凉薄,全然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说完这话的当夜,小孩就消失了。
原箫寒寻了许久才寻见他。
那一夜,雪疯了似的从天上往下砸,倏尔间即覆盖河山,那白衣银发的小孩被一根箭钉死在山壁上,被钉死在风雪中,尸身透凉。
原箫寒在雪地里、在尸体面前,跪了一夜。
故事听到这里,阮霰忍不住问:“他是被谁杀死的?”
原箫寒静默半息,答:“我后来回家,借了山庄的力量,才查到了真相——陈家村发掘那个金矿后,便想到了被皇室或官府发现后遭强占的可能性。没人愿意把矿交出去,于是他们请来一名咒术师,下了一个咒:若是村子里还有一个人活着,那么金矿便无法被外人打开。”
“他们以为这样便能安然无恙,熟料当时的摄政王更狠。小飞鸟是陈家村最后的活口,摄政王不会放过他,亦不会放过救下他的我。他不相信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他,所以……选择了离开。”
那是原箫寒第三次深刻地体会到,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
他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到最后,连一座墓碑都无法刻成。这样的人生太过憋屈。
事不过三,原箫寒重新拿起了剑,厮杀着,一路到权力中央,成为北周国相。
阮霰仍旧被他抱在怀里,这人难得如此乖巧,原箫寒蹭着他肩膀,失落发问:“霰霰,你说这个小飞鸟,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
“因为没有意义。告诉了你,只会让你徒增烦恼,所以不想与你结缘。”略加思忖,阮霰低声答道,“我若是他,也不会把名字告诉你。”
原箫寒叹了一声气。
厅内变得寂静,原箫寒抬起一只手,去勾挑阮霰垂在身后的发。银发如霜,光华熠熠,他托在掌心,向托住了一截水光。
恰在这时,门外街上,传来一些响动,阮霰倏地站起身,翻转手腕抓出两把长刀,一步踏至门外。
刀光劈落长街,一袭红衣翻飞乱舞,踏诡异步调而来。
“哟,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让我,这个你昔日最疼爱的徒弟,也听一听?”来人朝阮霰扬起骨刀,笑容诡谲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