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抵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头顶的太阳这时候正是高高挂在头顶,晒在人的身上让人感觉火辣辣的。
这样的燥热的温度也让苏越闭上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巴。
因为她有一点想喝水了..但是之前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接近宁长生,随行所有的物件都放在在苏安那里了。
青台山的山顶是一块大平地,这是很早之前为了建立这个书院而特地铲平的。林鹿书院的占地面积很大, 几乎快要占到山顶平地的三分之二, 远远的从半山腰往上望过去的话还能感受到一股磅礴之气。
“现在去拿号吗考核的老师估计也要休息吧, 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苏越看了一眼书院大门口设立的三个考核点,有一些头疼。
这么多的人要挤进去拿到号码牌的话, 恐怕难度不小。
每一个点的前面都围满了人,多数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数字, 考核官叫到几号,几号便会上前进行考核。
而像她们两个这种刚刚上山来还没有来得及拿上号码牌的人也有不少, 对于这样人满为患的考核..她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苏越的眼神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往不远处设置的临时食堂那里飘了。
早已经到了饭点的时间,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不断的在勾起她的食欲。
要不是宁长生还站在这里的话, 她真想直接朝着临时食堂去了..
人是铁饭是钢啊!
宁长生此刻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人群中间的考官身上,她想要听清楚里头的人到底在回答一些什么问题, 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但是苏越的眼神一直在往她身上瞟, 再加上空气中飘来的食物的味道..爬了一上午的山确实是有些饿了。
想到这里, 宁长生不由得悄悄咽了咽口水。
“咕..”肚子在这时候像是在响应主人的想法一般,非常配合的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很快就被人群吵嚷的声音给掩盖下去了,可是站在一旁挨得很近的苏越却是将这一声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她伸出手指了指对方的肚子:“宁长生,你的肚子说它饿了。”
经历过生死一线,光顾过各大皇陵,可是像这样窘迫的事情,宁长生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望着苏越没听见,可是没想到对方不仅听到了,而且还一点不给面子的给指了出来。
她整个人忽然之间变得非常的局促,一双手尴尬得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开始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的心思,这时候反应没有计算,没有城府,是她本人最真实最直接的反应。
她强行忽略苏越那一双含笑的眸子,脚下也同时迈开了步子直接越过对方朝着临时食堂点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声强自镇定简洁明了的回答:
“吃饭!”
...
苏越算是凭借着自己的强行交际手腕,暂时和宁长生做了个临时朋友。虽然对方一开始看起来很抵触她的样子,但是几个时辰下来之后对方的态度也总算是有了一些缓和。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宁长生吃饱了肚子心情比较好的缘故。
两个人在临时设置的食堂点随便吃了一点。
因为这一顿饭宁长生对林鹿书院的印象又好了不少,至少这里的伙食还是很合她的胃口的。
就在她们坐下不久之后,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考核点的人群也散开了。许多人意犹未尽地拿着号码牌朝着这边的食堂走了过来。
据说是考核的先生叫了暂停,估计是大中午的日头太过于热辣,也需要休息吧。
苏越有刻意的在人群中寻找苏安的身影,但是很可惜并没有找到。
两个人之前约好了在书院门前见面,但是不曾想这座书院竟然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每一个大门都有三个考核点和一个临时食堂。这就造成了两个人无法按照约定重逢,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的举荐信还在苏安的身上,如果找不到他人的话自己也就没办法顺利进入书院——走后门进入。
两个人用完午餐之后又绕着整个书院的外围走了一圈。许是因为吃饱了之后再被太阳一晒人会不自觉的产生疲倦感,苏越这一会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宁长生走,同时也注意着来往的人之中是否有苏安的身影。
这座书院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仅仅只有一条人工铺造出来的阶梯可以通往山下,也就是宁长生她们方才上来的那一条。
其余的路都不是很适合普通人走,当然..正常人也不会放着正常的路不去走。
本来只是为了熟悉一下书院周围的环境外加饭后消食,可是走着走着,宁长生的心中却忽然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其实在一路上山来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可能是由于职业病再加上楚皇给她的那封密信的缘故,她对青台山的地形格外的上心。
一边散步消食的同时,她已经在心里想着:如果这座书院底下真的有一座神秘墓穴,那么墓主人会将这座墓穴的入口设置在哪里呢
这样想着,宁长生竟然生出了一种想要进到这茂密的树林中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候,附近设置的几个考核点上的先生又回来了,看起来像是已经用完了餐休息好了的样子。
周围分散开来坐落在树荫下休息的人群又重新围了上来,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大同小异,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宁长生甩开了脑海中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想法,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她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样想着,想要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去领个号码牌,结果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声音:“阿姐!”
苏越和宁长生同时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苏安一路小跑就到了她们的眼前:“阿姐,我找你好久了!”语中微微带着一些苦恼之意,很明显林鹿书院外头这东一堆西一堆的人群让他也苦恼了半天。
“信呢拿出来。”苏越对于苏安能找到她并不意外,看到对方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关心自己的举荐信。这里三层外三成的人群她是怕了,也不想费这个力气去排队。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既然她有这个走后门的优势,那为什么不用呢
苏安闻言也乖乖的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信封从怀中摸了出来,一共两封,算是他们两个人入学的证明。而这两封荐信也说明了两个人的身份..和宁长生之前猜测得差不多,非富即贵,只是不知道是其它两国之中,哪一国的贵族了。
虽然这样的荐信自己也有,但是..
宁长生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开口插话,刚准备默默转身离去,不想就是这一瞬间,苏越忽然毫无预兆地回过了身来,很自然的就捉住了宁长生的手腕。
她根本就不在意对方下意识皱眉的动作:“宁长生,我们走后门去!”声音清亮也丝毫不掩饰,完全没有觉得这个‘走后门’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一声‘走后门’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视线。
荐信被苏越很随意的握在手中,众人的眼神落在了苏越手里的信封上,其中有人不屑有人艳羡,当然更多是嫉妒。这几乎是林鹿书院一种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了,有人质疑过这种不公平的制度,当然也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你自己去吧,我没有荐信。”
宁长生稍稍后退半步,和苏越拉开了一点距离。
实际上她还不是很习惯这人莫名其妙的就对她自来熟,所以她说谎了,她隐瞒了自己身上有信的事实,为的就是避开苏越的纠缠。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娴熟得很。
原以为这样可以避开对方的胡搅蛮缠,不料苏越忽然勾了勾嘴角,紧接着就像变魔术一般又从身上变出来了一封信。如此一来,这一封再加上她刚刚从苏安手里接过来的两封信,一共有三封。
只不过这临时变出来的一封,信封看起来有些眼熟。
宁长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封信,这时候苏越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拉倒吧你,骗谁呢,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身上的那一封荐信”说着还笑眯眯地将信封拿到宁长生的眼前凑近晃了晃。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方话音一落,宁长生立马抬手伸进了怀中摸了摸,发现楚琳儿交给自己的那一封荐信真的已经不见了。她有些恼怒的伸手从对方手上夺回了自己的信,然后快速的拆开大致读了一遍,就从笔记和官印来看,这就是自己的那一封没错!
“你偷我东西”宁长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对此人怒目而视,
她好歹跟‘盗’字挨了点边,被人偷了贴身的东西还不自知,确实是有些丢脸了。
而对于宁长生的这个反应,苏越却是很不以为然。她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辩解,还是那一张带着轻柔笑意的脸,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出言不逊而恼怒:
“我们是朋友。”苏越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这个观点,她还没遇到过宁长生这么怪的人。
“我只是帮你暂时保管而已,说偷就有点难听了。”
...
宁长生最后还是没有和苏越一起。
她自己拿着荐信去了另一处的考核点,不过很巧的是,两个人最后又在书院里面重逢了。这并不是因为她们之间有着某种奇怪的缘分,而是因为所有拿着荐信上门的人,都会带到书院内部的一个特殊考核点考核。
苏越大概比她早到一点,所以在看到她遥遥走进来的时候,还特意抬手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而宁长生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苏越的身上,因为她在这个地方还看见了不少的熟人..有的是前世的见过的。
还有的,就比如之前在山脚下见到的少安..以及之前在齐王府偶遇的骁乐。
这两个表兄弟站在一起,宁长生的眼神轻飘飘的从她们身上扫过,也刻意的忽略了少安脸上略带嘲讽的表情。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个大厅里每一个人站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譬如少安他们站的那个位置,周围还有不少眼熟的楚国贵族子弟也在其中。
而苏越站的那个位置,也很有意思。
她站的那个位置隐隐有些领头的意思,身边的好像都默认此人的地位,自觉地为她让了半步。宁长生把这个细节默默地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望过去。
再来就是另外一批人了。
当然,除了宁长生这种非常不合群特殊的例外,她有些无聊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中忽然莫名地升起一股兴奋之意。从整个大厅里就能看出三国之势,各方的代表暗地里偷偷较着劲,各自代表着自己身后的国家。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各方阵营之中都会有些气质阴郁格格不入的人,这些人沉默寡言隐藏在人群里,看起来也一点不像是官家贵族。而宁长生对于这样的气质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她们宁家手下所掌握的那一支特殊的军队,其中多数都是这样的人。
林鹿书院真是深藏不露呢。
她已经开始对这个神秘的地方产生一些兴趣了,楚皇给她的那一封密信又重新出现在脑海里。若是让她相信三国贵族千里迢迢齐聚在一起只是为了过来念个书,这跟太阳打西边出来有什么区别呢
看来信中提起的那一副地图还真是炽手可热,各方都想要呢。
这就么一会会思考的功夫,从大厅的后方里已经走出来了一个身着蓝纱白袍的儒雅男子,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宁长生估摸着这人大概和她那个便宜老爹差不多岁数,这人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教书先生的样子。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堂内众人,双手背在身后,有几分专属于文人的傲气在里面。
“诸位远道而来,现在请移步入内,我们进行第一轮的考核。”男子站在台阶之上,面对着堂内的三国贵族,不卑不亢,语气淡淡的。没有谄媚讨好,态度就像是在面对一堆普通人一般。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诧异有的觉得不解,有的沉不住气的脸上直接露出了慌张之色,毕竟能有几分手艺的大多数没怎么念过书,要是非要考核的话,这一关铁定是过不了的。
似乎很多人都以为只要有荐信就能免去考核,所以才对台阶上这人的话有些许不满。毕竟他们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是为了求学而来的。
反倒是苏越率先朝着此人作了个揖,脸上带着谦虚温和的笑意。
“有劳先生。”
苏越这动作一出,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人也纷纷效仿着,一看就是一副为她马首是瞻的样子。这样做无疑给先生留下了一个还不错的印象,也起了一个带头作用。有了苏越起这个头,其他两方的人马也纷纷依葫芦画瓢,行礼之后缓缓步入了后堂。
宁长生自然也跟在人群后面。
书院为他们准备的一共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三十个座位,五人一排随意入座。桌上已经摆好笔墨纸砚,就等着他们入座提笔了。
宁长生选择了其中一个房间最角落的位置坐着,那是整个房间最不起眼的位置。
而少安他们自然是坐在了第一排。
苏越本来是想挨着宁长生坐的,可是这边房间坐着的都是楚国的勋贵,她一个大夏人突兀的插在其中可能会显得很怪异。于是碍于这样的想法,她只得放弃了,领着身后的人去往了另一个房间。
“此次考核的题目为三国形势论,各位请自由发挥,时间为三炷香。”还是刚刚那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直接宣布了考核题目。
紧接着便有监考官从门外走了进来,而这位中年男子也随之退了出去,显然..监考这种小事还轮不到他来做。
三国形势论,这样的考题无疑是很敏/感的。
这个题目的开放性很大,可以从各种方面下手,而考核的无疑就是考生的眼界和想法。虽然只给了薄薄一张白纸,但是可以从中看出来的东西可太多了。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国家,写这种策论难免会有那么一点主观偏向性。
但是从林鹿书院多年中立明哲保身的态度来看,这个三国形势得从中立的态度下手,可又不能写得太过于中立。宁长生拖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不一会便提笔蘸墨,开始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
而就在宁长生他们奋笔疾书的同时,与考场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院长,这三个老头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当初说过的话才多少年这就不作数了”
方才那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慨之情,而他倾诉的对象正抱着一只狗坐在椅子上逗弄着。这人年纪看起来比中年男子要稍大一些,满头的黑发中还夹杂着些许银丝,留着不长的胡子,好像一点也不关心面前的男子到底在生气一些什么。
“汪!”被他抱在身上的狗狗伸长了自己的舌头忽然吠了一声,好像是在赞同刚刚中年男子说的话。黄年伸出手搭在了狗狗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口中却是有些苦恼的回答着中年男子的问题。
“杨帆,他们是皇帝,你指望皇帝和你讲信用吗”他都不知道和杨帆说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但是对方就是学不会放宽心。像他一样多好啊,每天遛遛狗教教书,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至于书院地下的东西谁爱拿谁去拿就是了。
左右这么多年了,也没看到有谁成功过。
“这世道,最大的强盗就是皇帝。他们还愿意遵守表面上的信约就已经很不错了,万一将来哪天挥军上山,那我们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秀才遇上兵还有理说不清呢,谁知道这些人哪天发起神经来就挥军上山了。
说到这里黄年忽然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杨帆,希望对方能够开口附和他两声,以此来缓解一下房间里的尴尬。不然的话总是他一个人在说也没有人附和他,那他这个院长的面子往哪搁啊!</p>
然而杨帆只是苦着一张脸,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看着这个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