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朱大郎丝毫不知道眼前正有一个重大危机向他逼近,他仍旧按部就班的过小日子, 还得抽空去镇上置办年货。又因为二房的驴车和三房的牛车都不得闲, 他不得不独自一人挑着空竹筐往镇上去, 一趟肯定不够, 少不得要多跑两趟。
而与此同时, 也到了县城赛猪的日子。
提前一天, 王香芹就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他们秀水村这块,离镇子倒是不远,可这趟去的却是县城。王香芹提前问过了,得知要是坐牛车的话, 一天之内来回倒是没问题。可她吃不准究竟是当天哪个时辰比赛的, 再说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这临门一脚有了闪失,得多后悔呢?
索性,王香芹就让四郎提前一天出门去,只四郎一人肯定不行, 宁氏陪同就更不妥当了,因此商量到最后,终是决定由四郎和二郎俩口子一道儿去, 至于灶台则由六郎代为照顾两天, 晚间也跟着六郎睡。
说是照顾, 其实也没太多事儿, 灶台已经不小了, 加上白日里要去村学, 也就是帮着解决了一日三餐和睡觉的问题。再就是这两天里,让朱母去二房那院子里喂喂鸡和狗,别的倒还真不用太费心。
别的暂且不说,反正灶台是一点儿也不稀罕他六叔的。
眼见爹娘要走了,他只眼巴巴的仰着头瞅着他娘“娘啊娘,娘你明个儿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啊!记得给我多带点儿县城里的好吃的。我不挑的,像什么蜜枣子、吹糖人、糖葫芦、五香豆、咸煎饼……”
灶台的话还没说完,宁氏就已经带着一脸的不耐烦,毫不留情的赶着驴车走了。
……
眼看人跟车都走得没影儿了,剩下的人自然是该干啥就干啥了。
胖娃子还想趁机耍赖不去上学,结果被六郎强行拖拽去了村学,六郎的心态特别好懂,他就是典型的因为有个悲惨凄凉的童年导致了他就喜欢看侄儿跟他遭受一模一样的遭遇。他还不单是把人拖去了村学,还摆出了一副家长模样,好生同杨先生聊了两句,回家就告诉朱母,人家杨先生说灶台读书天赋不太够。
朱母多精明呢,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杨先生费劲儿说的委婉话,不过她原也没对灶台抱什么期望,再一个,孙子跟儿子是不同的,连孙子他亲娘都没说啥,她一个已经分家跟别的儿子过的奶奶有啥好说的?
“得了吧,你二嫂一早就说过了,让灶台回头去镇上拜大厨为师,以后他是要当酒楼饭馆的大厨的!”
这个事儿吧,王香芹也知道的,当时在场的还有温氏,然而六郎却实实在在的是头一回听说“当大厨?二嫂真不打算叫灶台考秀才啊?”
“估摸着最多也就再读个两三年吧。”朱母吧唧了下嘴,很快就算出了时间来,“灶台翻过年都九岁了,再读个三年,也该有十二岁了。我琢磨着,你二嫂大概会先把灶台带身边教个一年半载的,说是送去当学徒,也没的啥都不会就送去的,最起码切菜洗菜生火做饭总得会的,保不准连调料啥的都要认全乎了,回头出师也容易点儿。”
六郎一脸的懵圈,照这个说法,灶台最多也就再念三年书?这还是往多了算的,保不准过个两年,灶台把常用字都认全乎了,就该叫他回家练切墩了。
所以,苦的只有自己?
朱母嫌弃的瞅了一眼小儿子,俗话常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然而很可惜,朱母并不咋喜欢这个小儿子,总觉得他比前头几个哥哥还笨,最好的证据难道不是,他都念了八年书了,也没比几个哥哥聪明多少吗?
“有这发呆的工夫,把屎给铲了不好吗?反正你都熬出来了,我又没叫你继续念书,也没让你接着算账,你还有啥不满的?”
六郎悟了,对哟,他的苦日子早就过去了,还是彻彻底底的过去了。以前没分家的时候,隔三差五的还要算个账,分家那一茬更是差点儿没要了他的命。不过,正所谓苦尽甘来,他可算是将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以后的日子就幸福多了。毕竟,这家都分了,他四嫂自己会记账并不稀罕他,他再也不用跟笔墨纸砚打交道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六郎,顿时恢复了他的乐观开朗,高高兴兴的去了隔壁猪舍,帮他四嫂铲屎去了。
先前,王香芹看着六郎强行拖着灶台去村学了。转眼之间,六郎又过来了,同她打了个招呼后,就笑容满面的去后头铲屎了。他不单是笑着去的,还跟着哼起了歌来,整个儿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孩子模样。
王香芹不由的想起了前阵子不少大娘婶子来她跟前套近乎,尽管打开话匣子的方式不一,但每个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全都是为了自家的闺女侄女外甥女,来说合亲事的。
就六郎这小孩崽子的模样和性子,咋就扯到娶妻上头了呢?
说来也是奇怪,朱家哥六个,长相其实都挺像的,虽不至于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却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肯定有血缘关系的。哪怕他们六兄弟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可模样却还是极为相似。王香芹是觉得,可能是因为原配和继室是亲姐妹的缘故吧。
不过,就算模样相似,但六郎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的。其他五人,估摸着是因为打小就跟着朱父下地干活,皮肤都比较黑,唯独六郎一人皮肤偏白,哪怕他如今也跟着下地了,但肤色差异还是不小。也不单是肤色差异,还有那种给人的感觉也差挺多的。总觉得其他五人都是成人了,唯独六郎一个是小孩儿。
你说他自个儿都是小孩子,娶啥媳妇生啥娃儿呢?
王香芹绝不会想到,六郎单纯就是因为以后不用再熬苦日子感到高兴罢了。
只不过……真的吗?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对王香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猪舍的日常任务外,就是县城里的赛猪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四郎他们是大清早就出发了的,猪食也是提前备好的,全是王香芹准备的精细猪食,也煮过了,只是眼下这天气,放凉的猪食一样不好,所以到时候还得再煮一回。幸好,他们是赶着一辆牛车一辆驴车去的,驴车上的东西也很齐全,除了煮猪食的工具外,宁氏还带上了不少调料,并且预备今天下午到了县城后,再购置一些。
因为先前为了给田氏揽活,家里人曾经去过县城,也知道那头还是很方便的。人住的客栈不少,廉价的大通铺也有,另外就是县太爷既然安排了这个活动,就不可能不提前准备好猪住的地方。
尽管样样事情都计划周详了,可一想到他们这一走,最快也要明个儿傍晚才能回来,王香芹还是很记挂的。
出门在外本就艰难,加上这年头通讯手段又格外落后,也难怪讲究一个父母在不远行了。
不止王香芹,朱父朱母也是很记挂的,好在朱母及时想到了宁氏。
“放心吧,就宁氏那人,别看她在老四媳妇眼前跟个鸡崽子似的,在外头凶得很。再说了,她打小就跟着她爹四处跑,胆子早就练大了。”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人不由的提到了这事儿,结果却听到了朱母这么一席话。王香芹很是惊讶,她并不知道二嫂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似乎是她面上疑惑的神情太明显了,朱母索性说开了“宁氏啊,她娘家爹娘都是好吃的,这个你总知道吧?她娘馋归馋,却不是个爱往外跑的,可她爹却闲不住,除了春耕秋收外,旁的时候一有空就往外瞎跑。最早是带着宁氏她哥,可也不知道咋了,宁氏她哥那性子是完完全全随了亲娘,倒是宁氏随爹。反正我记得,别家丫头片子再馋也是往灶屋里钻,就宁氏,打小就被她爹带着往外头跑,每次回来两手都是好吃的,兜里也揣得满满的。”
宁家跟老朱家相聚并不是特别远,尤其宁家就在秀水河边上,村里人洗衣服倒是未必会去河边,不过挑水总是要去的。朱母去的次数不是很频繁,可甭管怎么说,在村里那么多年了,哪怕去的再少,时间久了总归还是能熟悉起来的。
朱母对宁氏印象特别深,因为宁氏是村子里独一个胖妞。
别家孩子里头,就算出了个小胖墩,那也肯定是男孙孙,还是老太太最疼爱的那个。唯独宁氏,小时候长得比她哥还胖乎,好在长大以后抽条了,看着身段还是比较丰腴的,不过她哥后来居上,眼下有宁氏两个胖。
“所以我就说你放心好了,咱们这村子附近,她哪儿都去过。要不然你想想,一般人就算得了你出的那主意,有几个敢抛头露面的?咱们乡下人倒是不讲究这个,可妇道人家谁敢啊?就说温氏好了,你别看她那时候豁出去了跑去卖鸡,可那是没办法了,逼的啊!搁平时,你看她敢不敢上集市卖东西去,她就算平时叫唤得再厉害,也没胆子跟外人叫板。”
王香芹还真就是涨了见识了,她原先是认为宁氏天生胆子大,又或者干脆就是特别爱钱。如今再仔细想想,说爱钱?这年头谁不爱钱了?就说田氏好了,她明显也是个爱钱的,可她就没办法豁出去脸面挣钱,宁可少得些钱也要先将脸面顾周全了。其实,田氏才是最常见的古代妇人,至于温氏……
咳咳,那人就不能按常理来推算。
不过有了朱母这番话,王香芹确实感到了不少安慰。
只这般,最初的这天过去后,第二天很快就来临了,可不知为何,这天傍晚四郎他们并没有回来。
王香芹也考虑过这种情况,见原本还算镇定的朱母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反过来安慰道“早先四郎同我说过镇上的情况,那时他就说了,去县城里比赛可不像镇上那样只管称重的,回头还要戴上大红花游街的。”
“娘你想啊,咱们镇上是只有两条街,可县城多大呢?从这头到那头,怕是半天时间就过去了。这会儿是冬日里,日头短,真要是游街结束就已经傍晚了,我估摸着二嫂不能让他们立刻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