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春华亲自耐心教导,柏灵将自己遇到的一些疑难问题一一问出。
张春华自小跟随山氏学习掌家, 前几年更是被山氏拉着突击了一番其中的门道, 其中的各种问题与处理, 小技巧与心得她都还记得, 条理逻辑都非常清晰, 说起课来头头是道,柏灵用心听着, 时不时认真点头, 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好在将军府中的这些下人们都是新采购而来,一应的支出等都是从头开始。”她拿来纸笔,为柏灵分析清楚其中条条框框。
柏灵听着听着,时而发出赞扬的惊呼声, 她并不愚钝,相反还很聪明, 只是曾经没有机会来学。
在这批美人中, 就属柏灵吟诗作赋最佳,她学了一身风花雪月的本事,也会一些识文断字,现在学管账持家,只觉得其中学问深奥玄妙,与曾经所学截然不同,是真正有实际用处的大学问。
柏灵对管家一窍不通,完全是从头学起,因此她才会觉得张春华特别厉害, 心生崇拜之意。
“将军能文能武,妾身太佩服您了,”柏灵由衷说道:“无论是征战沙场,还是持家管账,将军都了若指掌,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将军了。”
柏灵眼中流露出崇拜之情,她这样坦然直白的夸赞,倒是将张春华给说得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我还差得远呢!”张春华脸一红,笑着戳戳自己额头:“我若真的聪明,就不会被人说没脑子了。你是不知道,在军中他们都背地里喊我小夏侯,就因为我性子暴烈,之前冲动做错了事。我骂了一顿主公,倒是留下了这样的黑料,名声都不好听了。”
她这两天总被奉孝先生敲脑袋,说她是榆木疙瘩,老不开窍,张春华被说得都有些自我怀疑了,她真有那么懒吗遇上事情,她现在也愿意动脑子了啊!
柏灵轻笑一声,她对外头的事情不了解,不可妄言,只柔声安慰道:“将军性格如此,阴谋诡计都近不得身,现在您有这样的名声也没什么不好,诡诈的小人惧怕您的性格不敢得罪您,光明磊落的君子因将军的赤诚而亲近您。将军给人的印象深刻,已成定局,日后便是您变聪明了,他们还是会以为您是暴烈脾气的人,不敢轻易招惹您,这是将军因祸得福的地方啊!”
她来到张春华身后,力道适度地为她捏起肩膀,温顺地说道:“将军习惯写字低头,这肩后会留下暗伤,如今年轻还不觉得,等过几年可就要酸疼了,妾身为您按揉放松一下吧!”
张春华舒舒服服地哼哼,让她按地舒坦极了,那纤纤玉手力度适中,伺候得非常到位。
自从后院里多个柏灵,张春华的生活舒坦指数直线上升。要知道,自从小桃嫁人后,张春华身边就不留贴身婢女了,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太麻烦。
柏灵低眉顺眼:“况且人们常说只要愿意进学,再晚都不嫌老,还请将军不要妄自菲薄。在妾身看来,将军您是顶好的。”
柏灵翻着花样夸张春华,将她捧得高高的,这朵温柔的解语花呀,真是可爱急了!
张春华不好意思说道:“快别夸我了,咱们接着上课,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柏灵拿过张春华写的文书,嫣然笑道:“有这些足够妾身消化一阵子的了,只是妾身还有些其他事想要问问将军,只是不知是否会冒犯将军呢”
“你说吧,现在四下无人,你我都是女郎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张春华不在意地说道。
“妾身想问,司马从属知道将军的真正性别吗”柏灵小心翼翼打量张春华的脸色,轻声询问道。
张春华稍稍愣住,她回答道:“仲达当然是知道我性别的,此前我险些暴露了性别,还是仲达帮我掩饰的呢!”
柏氏垂下眼,不安地捏了捏衣角,她心想:果然如此。
那么司马从属对将军的心思,可就昭然若揭了。
柏灵心中足有九成把握,司马懿对他们将军有别样的心思,否则谁家下属会天天登门拜访,想尽办法与他们将军独处呢
如果说这样还不算奇怪的,那么他莫名其妙对自己的敌意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柏灵是将军的妾室,本应与将军的下属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司马从属喜欢他们将军,因此才会对她心生不满。
“你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张春华见她神色不安,好奇问道。
“那么,将军可知司马从属的心思”柏灵犹豫着问道。
“仲达的心思吗”张春华摸下巴思索:“其实我也不是很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他与我关系最好了!”
柏灵心头跳了跳。
却听张春华说道:“人们常说男儿志在建功立业,仲达的兄长官至司空府主薄,此前主公也有想要征辟仲达前去做事,仲达装病拒绝。我看他一心想要留在我帐下做事还挺高兴的,仲达是重情重义的人,他宁愿放弃司空府的高职,也要来帮我,果然是我最好的知己了。”
柏灵抽了抽嘴角。后脑勺滴下一滴汗。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就只是知己吗”
张春华不解,好笑问道:“不是知己难不成他还看上我了”
柏灵心中慌了一瞬,表情中不禁带了一丝异样。
张春华哈哈笑道;“不可能的,仲达与我是君子之交啊!此前我们阴差阳错,险些议亲了。还是他想法子把这事给摆平了,而且我听仲达说了,他不想娶媳妇!”
张春华苦思冥想,曾经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可她确实听司马懿亲口说暂时不愿娶妻。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春华笑道:“你别看我与仲达走得近,我们交好如同兄弟,坦坦荡荡,从不做出格的事。”
柏灵见他们将军就是这反应,不知该幸灾乐祸多一些还是该同情司马从属多一些
她想到自己未来生活都仰仗将军,好奇追问道:“那么将军可有想过自己将来是要一直做男装打扮还是日后会恢复女儿身嫁人呢”
这也正是柏灵所担心的,若是他们将军日后嫁了人,她可怎么办呀
“顺其自然就好了,”张春华认真说道:“是女儿家就一定得嫁人吗我要是没遇上合适的,便是一辈子做郎君打扮也没什么不好。”
“郎君们能做的事我也都能做,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谁说女子不如男,”张春华自信说道:“我自幼时便向往这外头的生活,不想像寻常女子一般养在深闺之中,我又有天生的大力气,如此天资不出去成就一番事业岂不可惜你说要是让我日后嫁个人不能去往外头,整日里在一寸天地相夫教子,我非得被逼疯不可。”
柏灵目光灼灼,崇拜又着迷地看着她。
原来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奇女子,生来就像阳光般耀眼,有那魄力,打破世俗的枷锁,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过寻常女子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对比之下,柏灵只觉得将目光放在后宅中,放在如何去取悦男人的自己格局要小得多,心中自行惭愧。
“将军觉得像妾身这样将全部精力都局限于内宅中的女子,是否特别可悲呢”柏灵心思敏感,她有些黯然,自嘲地问道。
张春华奇怪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时下时局就是如此,这天下教条对待女子多苛刻,我才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这里头哪有什么可悲不可悲的,世道凋零,能活着就是幸运!”
张春华思路清晰,她安慰柏灵道:“你的世界有多宽广,取决于你的眼界有多宽广。每一个人的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主公他的世界装了整个天下,为了这天下什么东西都可以牺牲,包括他自己。人们常说司空大人官至高位、权倾朝野,是多么风光,谁又能知道为了这天下,主公失去了什么呢”
张春华想了想,突然温柔地笑了,像是想起了某个重要的人,周身气息都温和不少。
柏灵怔愣,她暗道:将军平日里威严锐利,现在笑起来柔情似水,像是冰雪融化的美景,太难得了。
却听张春华说道:“再比如我的母亲,就是内宅女子,可这没有什么不好,我与阿父都会保护好她,让她幸福快乐活一辈子。”
“令堂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柏灵柔声说道,心中不无羡慕。
能够生出将军的女子,必定也是位奇女子!
说起这个,张春华就要头疼了,也不知阿娘几时才会想通,别再执着于将她嫁出去的事儿了。虽说有阿父给她兜着,她还是心慌慌不敢回家去面对山氏的眼泪。
柏灵鼓起勇气说道:“将军,妾身想要增长见识,将眼界更拓宽一些,或许是因为有将军珠玉在前。妾身也不甘落后将军太远了。”
张春华惊讶道:“你该不会也想上战场吧”
“怎么会呢”柏灵噗嗤一声捂嘴轻笑起来:“妾身只是想让将军准许妾身多看些书,虽不能与将军并肩,妾身却愿意学好知识、潜心进学,做好将军的贤内助。”
“只是多看些书,哪用得着绕这么大的弯子,”张春华爽快说道:“但凡是我书房有的书,尽可拿去看,若是没有的,你想要些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去搜集来。”
柏灵欣喜,感激道:“将军对妾身这般好,妾身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倒是不必了,替我管好这个家吧!”张春华说道:“我呀,现在最不耐烦的就是掌家理财,待人接物。等教会了你,我就可以偷懒了。这些时日以来,我看你心思纯正,是可以信任的人,只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才好。”
张春华说是说自己想偷懒,又何尝不是在给柏灵安身立命的筹码呢柏灵心中感激将军形同再造之恩,更加刻苦学习,只求能够早日帮助到她。
次日,张春华在柏灵的温柔呼唤下迷迷糊糊醒来,一大早有人叫她起床,帮她洗漱穿衣裳,她全程迷迷糊糊打着瞌睡,还有人替她梳头正发冠,等一切弄好了,张春华的瞌睡虫也清醒了,面前摆着热乎乎的早膳,呼啦啦吃完就可以出门了。
这可比她一个人时候爽得多!张春华心想道:难怪人们常说温柔乡英雄冢,最会腐蚀人心,像这样贴心的温柔乡,连她自己都要沉醉其中了。
张春华先去北营地点卯,一上午忙完,下午又来到了戏忠府上,与郭嘉学习兵法谋略。
“先生,今天我们大概学到孙子兵法最后一部分了吧”张春华兴致勃勃。</p>
张春华几乎天天来找郭嘉,不知不觉间,这声先生已是喊得朗朗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