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允晟闭了闭眼,沉默半晌,才艰难道“我不知道,你竟然那么地喜欢郇氏既然如此,你为何当初一开始不告诉我呢”
“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哈哈哈”这句话却是稳稳地踩中了傅怀让心中那个隐忍多年的痛点,顿时引得他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咬着牙狰狞地反问二皇子允晟道,“殿下,我那么地喜欢郇氏,我对她是一见钟情”
“我喜欢她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了,所有所有的人,甚至连永寿宫里皇贵妃娘娘都知道了,您现在告诉我,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哈哈哈”
“您是真的不知道,”傅怀让绝望地反问二皇子允晟道,“还是从来从来,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到心里过呢”
“殿下,我喜欢郇氏,我在您见到她的第一回就告诉您了,”傅怀让哈哈大笑道,“您是不记得了,还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记过”
二皇子允晟一时哑然,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才恍惚回过神来,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的。
“既然如此,”二皇子允晟艰难道,“你为何在当初选妃时不说出来,如果你告诉我,你是喜欢郇氏的,我就不会”
“我能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傅怀让痛苦地大吼道,“她去参加了您的选妃宴,皇后娘娘选了她,在我得知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还能怎么说我再跑去皇后娘娘面前,告诉她我心系郇氏好多年么我是嫌她的命太长了么”
“殿下,做人也不能太自私了忠君爱国,是,忠君爱国,从小到大,大家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曾祖、祖父、父亲,所有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要一心一意地效忠您”
“可是您呢我贴心贴肺地效忠您,可是在您那里,我又算得上个什么玩意儿呢你现在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我喜欢郇氏哈哈哈”
“殿下,大家所有人都不容易,是,您是君,我是臣,为了您无条件无原则地奉献忠诚,奉献自己,是我该的,可是您至少至少,也多少回头看看身后我们这些人吧”
“大家谁都不容易,没有谁生来就是活该为了另一个人无底线地妥协退让的,就是孔圣人都还知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呢您既然定了郇氏,我身为臣子,我怎么开口跟您抢,可是您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对她呢”
傅怀让眼圈通红,想到当初父亲镇南侯世子在祖宗牌位之前骂他那句“被你喜欢,被你惦记,就是她郇氏最大的不端与过错”,痛苦地眼泪都落了下来,指着二皇子允晟痛骂道“是,您可以说,您在杞县,您不知道,您永远都不知道,您永远都有道理,错都是旁人的,您永远都没错”
“可是殿下,您至少是个男人,你连自己身后的女人都护不住么您是真的护不住么不,您就是压根,从来就没把郇氏放到心里过去罢了”
“我们这些人,跟了十年的臣属,定下婚约的妻子,对您来说,又能究竟算得了什么呢”傅怀让连连冷笑,一针见血道,“殿下,您的心实在是太窄了,我是走不进去了,我也实在是好奇,您的心这样窄,又能究竟走得了多长的路呢”
二皇子允晟咬着牙,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让哥儿,我竟不知,你已经恨我至此。”
“我恨你哈哈哈,不,我不恨你”郇如蒙辱,母亲被休弃,接连不断的变故之后,傅怀让早已经破罐子破摔地豁出去了,他大笑着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咬牙切齿道,“我从来,就只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的懦弱不争,恨我自己的错眼不识,恨我怎么就生在了傅氏这么虚伪的世家贵族,恨我怎么就与你裴允晟做了表亲君臣”
“殿下,我累了,我受够了,”傅怀让冷笑地瞪着二皇子允晟,直接道,“我不恨你,我只是,也不想再继续陪你玩下去了而已。”
“您有种,就现在直接杀了我,”傅怀让怨毒地看着二皇子允晟,直接道,“您要是现在不杀了我,我也要离开洛阳,等到日后天高皇帝远,你要是再改变主意想杀我,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咯。”
临华殿内长久地静寂着,一直到傅怀让都走了两刻钟后,二皇子允晟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书案前,许久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允晟,你这个混蛋”
“您看,这就是被侮辱、被冤屈、被莫名其妙地伤害、被人居高临下地踩着自尊的感觉冒昧问一句,您现在感到愤怒么”
“殿下,做人也不能太自私了大家谁都不容易,没有谁生来就活该为了另一个人妥协退让一辈子,您也多少回头看看身后跟着您的这些人吧”
“我是一个蠢货可是我这个蠢货,却从来都没有对你这个哥哥产生过一丝一毫不尊敬的心思你宫里的人却,却侮辱我母妃”
“虽然你我身份有差,遭遇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二殿下,如果您真的感到抱歉的话,如此,您也当是,多少设身处地地感同身受了一下我当日的感受了。”
“所有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郇氏,您现在竟然告诉我,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哈哈哈”
“我不恨你,我只是受够了,再不想陪你玩下去了。”
“殿下,”傅怀让临走前,最后一次回过头来,真诚地向二皇子允晟告别道,“我祝您,登至高之位,享无边皇权,终一生孤老,究极一生,孤孤单单,一人到白头。”
“毕竟,您这样的人,就最适合过这种的日子。”
二皇子允晟倒退两步,靠在案几上,突然捂住胸口,哇地一口吐出了一滩鲜红的血色来。
二皇子允晟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年幼的自己站在谨身殿里,成宗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语气平静地告诉他“晟儿,帝王之路,本来就是越走越孤独的你总是要自己慢慢学会,去适应这种寂寞的。”
二皇子允晟闭了闭眼,痛苦地捂住胸口,软软地瘫了下去。
宫人们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惊呼着呼唤他。
二皇子允晟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幽幽地被拽远了,回到了年幼的谨身殿里,成宗皇帝依然高高在上地坐着,俯视着御案后呆呆站着的自己,怜悯,却又非常漠然地补充道“如果,你适应不了的话,那还是”
成宗皇帝漠然地批下最后一笔朱色,眉眼微抬,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嫡长子,居高临下地宣布道“趁早放弃了吧。”
趁早放弃了吧。
放弃了吧。
“父皇,我,”二皇子允晟说到一半,眼前一黑,彻底地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