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瑾的态度实在是太自然了,让韩淼心中初初生起的那丝疑虑几乎是瞬间便被打消了。
韩淼大笑着举杯认错,心道自己也实在是太过多心了,十三四五的孩子,在家中被长辈们娇养惯了,又是拿着梁参政梁大人的手书替朝廷走这一趟差事,初出茅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是常有的事,临沂钟氏这种人家,对朝廷正统的归属感与荣誉感过于强烈,死信奉着“忠君爱国”那一套,也是十分自然的。
韩淼长袖善舞,十分地擅长不动声色地捧人哄人那一套,允晟一行愤怒归愤怒,冷静下来后,也没打算在进入西川的第一晚、什么都没有摸清楚的情况下便贸贸然地跟韩家彻底翻脸闹僵虽然韩淼也就是个韩家的旁支子弟罢了,但能爬到这一步,替韩家家主掌管着韩家庶务的,出身怎样倒是其次,十有八九,与韩昊的关系不会太疏远。
好言好语地赔礼道歉数次,总算哄着允晟一行跟廖远镇回了都护府之后,韩淼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坐上马车回了韩府。
韩昊在韩家最大的外书房里接见了他。而那里,原本是而今卧病在床的骠骑大将军韩渊处理军政事务的地方。
“钟家来的人”听完韩淼的报告后,韩昊一贯阴沉的脸上都不由浮现出了丝丝的疑惑来,不解道,“钟家的人来西川做什么钟愿不是放话从不相议朝政的么”
“钟老先生高德高义了一辈子,临了了,说不得也是要为自己的后辈后代打算一二的,”韩淼世俗的笑容带着浅淡的不屑与轻视,简单道,“廖远镇说,那一对兄弟俩手里拿着梁任的亲笔手书。”
“梁任那个应声虫,也就是个看着皇帝眼色行事的充数货色,难为钟愿还把自己的后代的希望托付到了这种人身上,钟家兄弟来,多半是替陛下巡行四方、彰显圣恩的了。”
“但愿如此吧,赶紧糊弄完打发那对兄弟俩走,要什么给什么,陪吃陪喝,要女人给女人,打发走了别被盯上最重要,不必吝惜银子。”韩昊微微皱眉,揉着额角不满道,“老爷子终于快不行了,他再不去,我真要耗不起先不行了。”
“洛阳城里那边情况也不好,熙姐儿弃了也就弃了,就怕那个皇帝老儿因此一役对西北起了什么心思”
“老六媳妇那边,又突然被陈家的事情拖住脚回了随州,她也真是个糊涂鬼,早告诉了她这事儿最重要了,平日里看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种关键时刻拖后腿呢不当面亲口问问,就靠着几封书信,我就是大罗金仙,也盘算不出来洛阳城里到底是哪个撬得动、哪个撬不动啊”
“大人何必忧心,皇帝在洛阳呆得多安逸呢,再如何,他也不至于就这么想着来动我们韩家了啊”韩淼不屑道,“没有我们在西北给他守着,他拿什么来打柯尔腾人打瓦赖人”
“他们裴家有几个不怕死的皇帝太子妃的事情皇帝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人是要成大计的人,熙姐儿这条命,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就讨回来”
“但是皇帝就此对韩家动手那不会的韩家真倒下了,皇帝是打算被胡人南下打到割出青州府和雍州府么”
韩昊捏着额角想了想,觉得也真是这个道理,不屑道“说白了,皇帝老儿连自己墙根下的洛阳世家都收拾不干净呢他整天忙着和那些深宅老妇、前朝遗贵纠纠缠缠呢”
“就是啊大人,皇帝老儿的眼界,也就和那深宫里的皇太后斗一斗了,”韩淼笑着奉承韩昊道,“对咱们西北动手他自个儿的屁股都收拾不干净,他要是不怕丢了自己的皇位,那就尽管来好了”
“连楚襄侯都老了,皇帝老儿的倚靠,禁军什么的,也就只是顾着他不被世家弄下台罢了唯一麻烦的,也就是一个虞宁候傅从楦”
“要我看,其实太子妃这事儿不成说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大人您想啊,有傅从楦在一日,太子那边,我们真能斗得过傅家么越不过傅家,大人的大计,不就得一直给拖着”
“还不如干脆,弃军保帅,”韩淼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意,在脖子上一笔划,直接道,“设法杀了皇太子,捧一个和傅家没有关系的皇子上位主弱而臣疑,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人大计所成,指日可待”
提到虞宁候傅从楦,韩昊的神色顿时更阴沉了,阴森森地念道“傅从楦,傅从楦,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当年大青山之战,傅从楦可是把雍州府打得好惨那里不仅仅是辽王的老窝,还有韩昊秘密准备了好多年的布置呢
尽皆,付之一炬
全毁在傅从楦那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蛮人莽夫手里
那些可都能换成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当年的韩昊或许还不清楚那些东西的价值,如今的韩昊想来,简直是心痛死了
那可是一两值千金的芙蓉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