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的死疑点重重, 如果天阳想要一个真相,容月肯定会陪他寻找。如果他已经不在意, 容月也不会再好奇。
比起天阳来, 无论是他还是原来的“月”, 来历要更扑朔迷离。
可这不妨碍他们看夕阳谈恋爱。
是的, 容月决定了,就在送草编戒指的时候。
喜欢是什么
容月记得在告解室,无数人告诉他,喜欢就是想一直跟对方在一起。
他高兴我也高兴, 他难过我也难过,希望他看着我, 不要看别人。
这几条, 他一条不落地全都体验过了。
就在刚才,他找不到天阳时, 突然涌现出的孤独感。发现他和雨连站在一起时,发自内心那种想要破坏画面的欲望。
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既然如此,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已经是个“人”了,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过的人生, 喜欢谁, 跟谁在一起,都能由自己决定。
于是他编了个戒指给天阳。
想通的一瞬间,容月心中微动,只觉得吹来的风中都散发着甜味。
只是他不想这么快就告诉天阳,因为天阳还没喜欢上他自己。
等到他学会了和自己和解, 容月就决定向他告白。
和这里的其乐融融不同,热闹的融雪谷中有更多的人闷闷不乐。
盐部首领就是其中一个。
大儿子带着外人撬走了自家部落十几个工匠和几十个奴隶,这也就罢了,毕竟这点人盐部首领还没放在眼里……但是为什么一回来就狂夸他师父和师父的部落有多么多么好!
这个师父武艺高强,盐部首领还能接受,“英俊潇洒”,“气场强大”,“把部落管理得有条有理又积极向上”是什么!这是在说自己这个首领都当得不如别人好!
疼爱的小女儿宝杏居然也嘿嘿直笑,还附和说:“是的呢,别看他们部落小,但是真的很有趣……我呆得都不想回来了呢!”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盐部首领头疼地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宝地!”他又叫住了人:“别闲逛了,先去给宝树帮忙,今天特别忙。”
“知道了!”宝地应道。
盐部首领名叫鸣山,今年四十岁出头,正是壮年,心中有无限豪情。
作为一个大部落的首领,他无疑很有地位,日复一日的做一个“王者”,他也有自己的傲气。陡然被自家崽子给怼了,不甘的同时也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真有那么好吗那个星月部落
他吃过那个部落送来的番茄酱,酸酸甜甜,确实好吃。但那又不能填饱肚子!
一个部落,一百来号人,只会做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到了冬天能熬过去吗就靠番茄酱
鸣山对于“番茄酱”这种只能满足味觉而顾不了胃的东西,是十足看不起的。
当初溪边溪上两兄弟护着宝杏回部落,自己也只是口头感谢了一下,送了些东西,并没有多热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怎么几个月过去了,儿子女儿都中毒了呢!
中了一种狂吹星月部落的剧毒!
盐部首领鸣山正生气,身后走来一个人。
他温柔地问:“阿山怎么了见到宝地了反而不开心”
鸣山缓和了神色:“没有。”他也不多解释,问道:“有什么事吗”
云野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落,很快又消失不见,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声音轻轻地说:“第一天快要结束了,我记了帐。今年第一天,卖出的盐比往年多一半,换来的捻子持平,肉干多了,虽然还没核对清点,但大概是……”
“好了,”鸣山笑着打断他:“不用多说了,我相信你,你看着办吧。辛苦了。”
“……嗯。”云野找不到别的话,沉默片刻说:“那我去清点了。”
“云野!”鸣山在他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喊住他,云野转身,面带微喜,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没藏好的迷恋。
鸣山顿时有点后悔,只得道:“今年也多亏你了,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就跟我提……你是祭祀,身体弱,晚上要是觉得冷就找阿牛多拿两张皮子垫着……”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隐藏着没事别来找他的意思。
鸣山自己也知道说得不好听,最终道:“……盐部会一直对你好的。”
云野脸色平静,笑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宝杏气冲冲地找过来:“阿爸,你怎么回事你又把云野气哭了!”
鸣山一听就脑壳疼:“你一个崽子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有,叫他云阿爸。”
宝杏瞪大眼睛:“什么叫我管得多阿爸,云野可是你的好兄弟啊!”
在鸣山刚刚上位做首领,根基还不稳的时候,云野是做过大贡献的。
他和鸣山以及在地陷中死去的蓝角,曾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彼此情谊深厚。鸣山做了首领,云野觉醒成了祭祀,和蓝角一起辅佐他。
后来鸣山站稳脚跟,蓝角开心地娶妻生崽,云野却一点要求都没有提。鸣山才渐渐察觉到,云野似乎喜欢自己。
因为觉醒成了祭祀,就算云野脑子再聪明,他身体也变得柔弱单薄,鸣山不太喜欢。何况云野的天听之力觉醒得不好,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占卜,无法成为部落的大祭祀。
鸣山一直觉得,就算他要娶一个祭祀,也会娶一个女祭祀,反正总归不会是云野。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二十年来,他娶了部落中一个能力很强的女祭祀,又和仰慕他的另一个女人生下了三个孩子,分别是宝地,宝树,和宝杏。
女祭祀和崽子们的阿妈关系还不错,衬得云野愈发形单影只。
二十年过去,云野在去年突然提出,自己也想娶一个女人,组成家庭。鸣山否决了他。
“祭祀只能嫁人,不能娶,这是规矩……毕竟你没办法使你娶的女人生下你们的崽子。”当时鸣山是那样说的。
不知道这个说法怎样触动了云野,在那之后,云野似乎又对鸣山产生了希望。
而鸣山总也没办法对云野不假辞色。
想来,两人纠缠已经二十年了,而前不久,蓝角也死了。
鸣山想起来就心烦,尤其宝杏还一副想要帮云野说话的架势,他怒道:“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他!但他非要缠着我,是我能决定的事吗!”
宝杏也生气了,她一直很喜欢温柔对待她的云野,加上前不久因为蓝角死在地陷中而产生的愧疚,她大声反驳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吊着他!云野都说了想要娶妻!”
鸣山道:“但祭祀只能嫁人!”
他俩声音有点大,正准备收摊的人自觉不往那边看。
宝杏喘了几口气,声音有点抖:“你明知道他不会嫁给别人……阿爸你就是想他一直围着你转。”
“……”鸣山真的发怒了,声音压在嗓子里:“你知道什么我巴不得他滚远点!但我能这么说吗能吗!”
不远处,听到了一切的云野沉默了。
他茫然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搬着货物的人。
“你没事吧云野大人……”那人把手上快要往下掉的货物抬了抬:“那个,首领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很重视你……”
云野脸色惨白,他已经不年轻了,可时光却对他格外优待,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
他明明笑着,却像要哭了,抿了抿嘴对那人说:“等会儿跟阿虎说,让他去汇报今天卖货的核对情况吧。我出去逛逛再回来。”
搬货人点头:“哎,你小心点……”
……
云野空着手,绕着融雪谷的边缘慢慢走着。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月亮和星星挂在天幕,日月交替,又是新的一天。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原来鸣山什么都知道,可笑他还以为,鸣山只是迟钝。
时间过得太快了,云野还记得他们三个小时候调皮,去矿洞里玩耍,结果遇上矿洞坍塌的那次。
鸣山撑在他上面,为他扛起了一块石板。
那时他们都一样瘦小,鸣山却比他们更有担当也更有勇气,在他只顾着哭的时候,鸣山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云野自那时起便动了心。
他近乎痴情地奉献着他的一切,转眼大半人生就这样过去了,蓝角死了,鸣山都有三个孩子了,只有他,守着年幼时无望的感情,殊不知自己傻得可怕,别人都看在眼里。
去年,他已经心灰意冷,主动提出想要建立家庭,却被鸣山一口否决了。
鸣山的语气有些奇怪,也有点生气,云野以为他对自己还有一丝独占欲,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因为鸣山名义上的妻子——部落的大祭祀,最近身体很不好,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崽子们的阿妈是个没有什么想法的女人,云野暗自想,会不会有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在大祭祀死后,鸣山会……
谁知鸣山竟然是这样想的。
希望他滚远一点。
云野悔恨地捂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鸣山的绝情来得这么晚要是他态度坚决一些,给他的希望少一些,或许自己能早点摆脱……
可云野又自责地想,这怎么能怪鸣山呢他娶了妻,又找女人生了孩子,这态度还不明显吗是自己太贪婪,又舍不得鸣山温柔的关心。
都是他的错。
十几年来已经不知道掉过多少眼泪了,可哪一次都不像现在这样,充满绝望。他用痛哭来告别自己的爱情,悔恨着太晚了,太晚了……
“那个,你没事吧”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问。
哭声骤然一停,云野收不住喉咙里的哭嗝,不敢把埋在膝盖上的脸抬起来,只露出一只眼睛。
问他话的人是个光头,看上去有点怪异,云野心中警惕,暗自责怪自己不小心。
这个位置太偏僻了,日落后人们都收摊,各自回去附近自己部落的扎营地,人渐渐变少了。他身体打不过身强力壮的战士,如果来人有什么歹心,他可能讨不到好处。</p>
可这人憨厚地摸摸自己锃亮的脑袋:“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哭也不是办法啊……这样,我们部落正在举行游园会,你要不要来玩一玩”
云野两只眼睛都露了出来:“什么……游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