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过很多坏事、很多错事。他该道歉改正,他才十九岁。十九岁。”桑温向前一步,看着军人手中的盒子,声音轻下来,“你知道十九岁是什么一个概念吗”
“他本可以看到更多的。本可以经历更多,本可以学会更多。本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
“只要他活下去。”
军人叹息。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周文礼这么独特。遗物往家里送,家人觉得丢脸,压根不要。
送到寝室,室友身上的威压就快盖过他们师长了。
他也只能道:“我已经通知过联邦学府的相关领导了。”
“……交给我们吧。”
桑温伸出双手。
“哎你要干嘛”
刺头蹦了过来,一把抢过军人要交到桑温手里的盒子。
他举着盒子晃悠:“我家里不认我哥,是我们的事情。我就是跟过来拿模型的!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拿他的东西”
“不认他”桑温重复了一遍,眼里蕴含着狂风骤雨。
“因为什么”
“他走之前丢了多大的人,你们也知道!”刺头翻了个白眼,“我爸把他塞进舰队里,是要他攒了功绩回来的!现在被扯进这堆破事儿里,晦气不晦气!”
“你不许拿他的东西!就算他死了,我们不要他的遗物,他也是周家人,他家的东西也是周家的东西!”
刺头越说越高兴:“关你屁事!”
“喂。”
一直站在角落的李白突然起身走过来。
他一边走向刺头,一边直接抬手虚空一握。
一把长剑直接凭空而现,三尺剑身,刃如秋霜,似有龙鸣。
李白站定,不多说一言半句,扬手便是一挥。剑尖直接指向刺头的喉咙位置。
刺头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下。
下一秒就感觉到喉头传来的疼痛。
长剑太锋利,微微一触,剑气亦可伤人。
李白拿剑极稳,冷眼看着这人的喉间被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看着血慢慢渗出。
旁边的军人下巴都合不上了。还一副惊恐的样子,但惊恐的却似乎不是刺头受伤的事儿。
他想开口,被李白一瞥过去就闭了嘴。
“给他。”
李白扬眉开口,冷着神色。
桑温捧着那黑漆漆的金属盒子。
像是捧着骨灰盒。
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捧着的是骨灰盒,至少那或许还称得上是周文礼存在过的一点儿证据。
现在一切何尝不是像一场梦。
见不到尸体,只是一句口信。
连他的父母痛哭都不曾见,他的遗物本应该被亲人握在手中余生惦念。
却被桑温拿在手中。
“我还是不信……”
图巴巴终于喃喃出声:“周文礼……他那么不要脸呢!怎么都不会放弃那些名誉光荣……怎么可能死……”
而后,图巴巴冲过来,抬手就要去揪军人的领子:“你把话说清楚!他怎么可能死他还没跟我道歉呢!他半夜睡觉吵得要死!他……”
桑温在一片喧闹声中,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几张皱巴巴脏兮兮的纸片。
他拿起来第一张。
只看了一眼,竟直接顿住所有动作。
然后,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气力。扬起头颅,止不住眼中水汽。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桑温开口,说的是汉语。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桑温看着那张纸,念着上面的字,“奔流到海不复回。”
李白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眼底似乎沁着红色。
桑温很是惨淡的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图巴巴是一副听不懂这一连串汉语的神情。
而李白站在那里,剑已经脱手。“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桑温抬手,遮住了眼前。
“……他真的找到了。”桑温看着这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是小孩子铅笔的笨拙笔迹。
那汉字写得又大又胖,纸也是最普通的作业纸。
这居然能保存下来几千年,这内容居然能现在被桑温读出来。
怎么可能不可思议的奇迹吗
理智的弦绷紧,桑温拿着这张纸。
“是真的。”
他这么说。
还在,它们真的还在。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桑温看着那并不漂亮的字迹,顿了一下。
看着那盒子,摩挲着:“周文礼。”
他念着他的名字。
——周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