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嵩有点不确定该怎么称呼徐莺。
虽然年纪也都不小, 但毕竟人家没成过亲,应该还算是姑娘……吧?
他话音一落, 几人心里都有数。
这是要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盟主混江湖的, 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 苏澜明显心里装着东西, 幽游宫这边看来也有什么事情。
但外人这么多都瞪着眼睛盯着,要说什么也不方便。
苏汣满心疑惑, 自然巴不得早点关起门来把话说开。
于是围观众人就见台上一个比一个轻功漂亮, 红红白白青青黑黑几朵云彩就朝着远处高阁飞去。
黎嵩的地盘位置就是好, 站得高看得远, 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让无关人等全都下楼在关键的地方守着, 高阁之上就是最佳的密谋场所。
千面狐一落地就变了脸色, 之前果然是在人前努力端着呢。
“宝贝女儿啊, 你受委屈了!”
苏汣猝不及防,被老爹一个熊抱薅进怀里, 看得紧随其后落地的师兄大人眉心火红。
“嗳, 爹!”
她赶紧拍拍老狐狸的背以示安慰, 天生天养的酒仙还真没怎么感受过这么外露的父爱,有点尴尬。
脑筋迅速一转,就明白了之前老爹莫名其妙的话。
难怪她只是说徐莺和决明救了自己,他半点疑问都没有就配合着在江湖人面前演戏。
努力从老爹怀里撑起脑袋,略显难过地撅着嘴, “爹你都知道了?”
苏澜这才稍稍松开怀抱,满脸后怕,沉重地点点头,又朝徐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原本的确是应该再晚几天才会赶来的,提前动身只是因为担心女儿。
徐莺在那个客栈的时候除了让人继续追查,找到了之前跟苏欢欢接触的人,自己问过话之后就派人把那两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丢去了落霞山。
那人贩子都不用逼供,在幽游宫和落霞山双重气势压迫之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把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千面狐自己教出来的女儿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苏欢欢易容后的老妪形象一被描述出来,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才对林冬泽颇有不满。
就算是大女儿干出来的混蛋事,但如果不是因为那小白脸儿,大女儿也不至于嫉妒成这样。
无比后悔自己之前还觉得殷少阳的徒弟可靠。
苏汣失踪了林冬泽竟然不闻不问也不回落霞山招呼一声,就这么赶着去武林盟争他的功名利禄去了!
虽然幽游宫的手下把贼人送上来,已经说了小狐女平安无事,但当爹的怎么能放得下心!
一想到被他一掌拍死的人贩子他就阵阵后怕。
要是宝贝女儿真的被人卖去……
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这才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巴巴地追了过来。
“小弟教女无方,老黎见笑了……” 苏澜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又紧了紧搂着宝贝女儿的手。
落霞山跟天门宗关系也是真的好,他才毫不避忌当着黎嵩的面抖了家丑。
不过像他这么将宠爱女儿的心情摆在动作上的家长普天之下也是稀罕。
哪有都那么大的女儿还搂搂抱抱的。
黎嵩是个正统又传统的男人,看得额角抽了抽,视线从父女情深的拥抱中撇开,他自己没有娶妻也没有儿女,无法切身感受。
只不过知道苏澜就是这个性格,外人也不好指手画脚。
话说回来,他是真想不到还能有残害亲妹这一出,也是十分不可思议,对于林冬泽,倒是跟苏澜一个想法。
在黎嵩心里林冬泽算是后起之秀,但现在再看,刚刚打输了之后瞪向决明时怨恨的眼神足见其心胸,在苏汣的事情上那么草率足见其功利,所以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
真是替殷少阳可惜。
对比之下,再看决明时无疑更加顺眼,他不仅继承了决歌的好相貌和绝世武功,难得心性沉稳,人品也是可靠……
“苏兄言重了。” 黎嵩不好对人家的女儿评头论足,明智地转移话题看向决明和徐莺。
“方才可是幽游宫驯养的苍鹰传信?”
“心性沉稳”的师兄薄唇紧抿看着被其父紧紧抱着不撒手的苏汣,眉心蛇纹娇艳欲滴,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徐莺适时出声,“是咱们老二过来了,既然现在都是自己人,也不跟黎盟主隐瞒,幽游宫可能遇上麻烦了。”
决明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当然也能看出来,那精灵鬼侄女刚刚明摆着就是想把落霞山和天门宗都划拉过来成为幽游宫的靠山。
她自己也是人精,当然不能辜负侄女的一番美意。
便借着这个机会把有人盯着幽游宫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感慨,“宫主仙逝之后二十年,幽游……”
“啪!”
徐莺本来想说前主子死后幽游宫二十年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仇家,除非是什么人惦记他们惦记了二十年,这得是多大的冤多大的仇?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声巨响。
众人齐齐看去,站在窗前的盟主大人一巴掌拍断了窗台整根横着的铁梨木……
黎嵩本来精神矍铄,此时却满脸青灰,鼻子下英武的胡须都随着嘴唇一起抽搐似的抖动。
整个人像是吃了鹤顶红一样,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住要从窗前滑坐下去。
徐莺瞧他那样眼珠子一转就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宫主已经……”
她知道宫主为情所伤,但其实幽游宫上下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毕竟决歌当时游走江湖,爱慕者追求者众多,江湖传闻不一而足。
后来怀着决明的时候回到幽游宫,已经因为幽游神功变得情绪癫狂。
自然也不会跟谁倾诉。
徐莺自己猜测很有可能就是黎嵩,因为决歌死前要儿子杀了他的那个遗言,但她以为是黎嵩抛弃了决歌。
但现在瞧他,分明是没有忘情,甚至因为骤闻决歌死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哎,这都是何必呢?
“老黎,这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