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现在的情况十分满意,卫子夫把那些祭肉拿去卖,给儿女们置办地业,她自己生活朴素,把余下的钱都拿来侍奉我。每年给我准备宴饮歌舞,按时奉上新衣服,方方面面都伺候好。如果高祖能出去,能做主,那到时候就是他享受这一切了。我要么是享受不着,要么是买的地变少。
刘恒差点说不要打草惊蛇,这词儿不能说亲爹。“彻儿你小心些,别着急。扶苏公子,我们去看看猪吧,该杀了。”
刘启瞪大眼睛瞧着他:“您还有心杀猪哦我明白了,我太着急。”
刘彻在屋里等了一会,看他们四个人出去,说说笑笑的往另一边走,低声细语的聊着一些话题,笑的很开心,吸引了对面刘邦的注意力。
他这才出了屋,溜达到竹林附近。悄悄摸摸进出的人都觉得竹林非常安全,可以小心翼翼的出入,不会被别人发现。竹林中有一个麻袋呜呜扭动,吓了他一跳,走过去看。
麻袋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两个字【别动】。
他平时有好奇心,现在忙正经事呢,不动就不动,父亲安然无恙,儿子不在镇子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别人倒霉管我什么事。赶紧出去找卫子夫:“你过来。”
卫子夫正身心愉快的裁布缝枕头,她现在不用再去工作了,每天在家里算账就行,每年一笔巨款进账,几个人的地都是她一个人管着,安排雇工们春种秋收,剩下的草喂一喂牛羊。还有几个女人种了亚麻,等到收获之后把亚麻线淘洗的非常精细,再仿成柔软的细线,织出布来,尽量做的又细又软。
刘彻没有敲门的习惯——皇帝们都没有敲门的习惯,他们过去连开门关门都不用干——直接进来:“卫子夫,你要小心了。”
卫子夫惊惧的抱住正在缝的枕套,差点用针扎着自己:“陛下,怎么了”
刘彻很不高兴:“高祖要出镇子了,他的祭品最多,我们一直都没给他分酒喝,他要是找到你这儿来,怕是你要赔他一笔。别用这副样子见人,他认得你,以后出门变成男人。”
卫子夫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无奈的睁开眼睛:“不成,陛下您别吓唬我。”
刘彻轻蔑的嘁了一声,这个女人太无聊了,夫妻关系、龙阳之好或女女都不能接受,她只要老老实实的躺着就行了,朕又没让她做什么。“不逗你,快点。”
卫子夫努力了半天,把自己深藏的记忆调了出来,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村里最好的小哥。灵魂的外表是根据内心来变化的,变成功之后赶紧换下女装——她这是另外穿的衣服,不是魂魄演变出来的外衣。“我去酒楼找王老先生去。”
“找他”
“万一高祖不来找你我,先去酒楼问一问他们的祭肉从哪儿收来的、多少钱一车。”
“他管得住悠悠众口么”刘彻想起他们那时候来不少家丁。
卫子夫已经换完了衣服,开始改发型:“他找的都是快要入轮回的鬼,他们都想在入轮回之前好好吃一顿饱饭,享受一番。”
两人一起去找王翦,老先生正在揉着头,和赵奢一起算账。收入的确暴涨了,账面上有些不清楚,好像有人在偷钱。商人自然愿意多赚钱,但这两位不是普通的商人,需要深剖析长久的利弊。
…
曾子说,说杀猪,就要杀猪。
扶苏伸着胳膊,刘盈给他解开织锦护腕,揣在自己怀里,又给他把袖子挽好。
相比之下刘恒惨了点,儿子站在旁边,没有半点伺候人的眼力,静静的看着他挽袖子。
刘启等他们都忙完,把衣服一脱:“帮我拿一下。”
二人跳进猪圈里,拎起这两只喂了几十年的猪:“哪一个更大”
“杀谁”
“七十多斤。”
“好小啊。”
刘恒开始思索:“喂这么多年还不胖,正常吗”
“人间的牲畜活不了这么久。”
原先养着不脏不臭,也就一直养着了,过年也用不着杀,本打算养肥了就杀,可是看来看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肥了,更兼有点拖延症,一来二去就养了几十年。
两只浑身黑毛的猪都很高兴的样子。他们本是犯罪的鬼,按照惩罚应该带着记忆变成牲畜被杀一次,就清了欠的账。本来就是一年的事,谁知道这里的人拖拖拉拉,这几十年间,好几天才能吃一顿饱饭!!
正经喂猪的人都是一天喂好几遍,保证猪猪一直有东西吃,这些人倒是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四个人依次掂量了两只猪,共同投票给其中一只,很明显这只更沉!
捆好拎回去,搁在地上。四个人坐下来,严肃的探讨:“怎么杀”
不怪他们不知道,除了祭祀之外,他们都见不着猪头。
因为君子远庖厨一句话,虽然扶苏生前杀过人,刘恒给人判定过许多死刑,刘启亲自打死过一个堂兄弟,但谁都没见过杀猪宰羊的场面。
自打商周结束之后,就不流行在祭祀时现场宰杀了,都是在旁边杀好煮熟再端过去。
扶苏沉吟半日:“应该和杀人差不多吧”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知识面并不全面,以前军队里宰杀小动物时,他偶尔也会路过,看他们做的得心应手,压根就没仔细看。
“不能。人的脖子能砍断,猪的脖子不容易砍断……猪有脖子吗”
“有,颈肉很好吃。”
“我只知道得剥皮。”
“当年陈平能称量天下,就因为他分肉分的公平,乡里祭祀之后均分肉时,都叫他来分,无一人有怨言。”
“那真是厉害。”
“你们会煮肉么”
刘恒没什么信心的点点头:“我煮过。有花椒吗多放些青花椒和花椒叶子就不错。”
扶苏指了指后院:“那边就是花椒树。刚结了果子。”
地府虽然没有蜜蜂授粉,但他们也知道蜜蜂除了采花酿蜜之外,还有个能耐,如果没有蜜蜂就不结果子——这是劳动人民的观察所得。地府没有蜜蜂,两人等到花开时,各拿一只毛笔,在所有的花上一顿乱戳,以此保证结果。就连草莓花也是一样……
先去揪了覆盖锅底的青花椒,然后撒了一些盐,放了一勺油,把青花椒浸在油中。小砂锅坐在火炉上,慢火把青花椒那种清新爽麻的滋味渗透到每一滴油中。
宋氏和梁氏出来看了看,觉得害怕,又回去了。
刘彻绕了一大圈回来时,闻到了满镇子的香气,热油炸过花椒的气味十分曼妙,加上一些酱油拌饭,就能直接吃一大碗。他以为可以直接吃了。
没想到他们才把猪按在地上准备杀。
这家畜身上已经有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绝望的倒在地上,瞪着眼睛。
遇见几个外行也算倒霉。
“诸位,这是炖什么呢我一觉睡醒了,还没炖上”
扶苏拿着一把长剑和一把短而厚的剑陷入了犹豫:“还没杀呢,唉……”
刘盈小时候见过,现在却什么都不记得了。默默的拔了一头蒜,两根葱。把蒜剥出来,看花椒油的热度很高,青花椒快要炸煳了,赶紧用一把玛瑙柄的小刀把蒜切片扔进去继续炸,又把葱也切断,一同扔进去。
油散发出来的香味变了,变得更复杂也更有层次感。
刘盈蹲在旁边闻了一会,默默的去沙子里挖出一块姜来。
赵飞燕赵合德端着碗,刘骜端着一木桶的米饭走了过来,他们估摸着饭熟了才来,却只见到一只生猪:“嗯要生吃吗”
刘骜有点茫然,他吃过鱼脍(生鱼片),味道很好,软滑爽口还有点甜,但是生猪肉就算了吧。鱼肉是白的,看起来很干净。
扶苏问:“赵飞燕,你知道怎么杀猪么”
赵飞燕神色复杂的长叹一声:“想不到啊!你们都听我的!拿个盆过来扣在地上,把猪搁在盆上,先把身上的土洗干净呀!!烧一锅开水!先一刀扎死放血,然后开膛破肚!”
众人一起问:“然后呢”
“退毛啊!你们要带毛吃吗!!”
赵飞燕看精致的玉柄短剑,有些无奈:“用菜刀啊!”
扶苏叹了口气:“谁的墓里能有菜刀”
刘盈和刘箕子去兢兢业业的烧水,王嬿去找一个能舀水的瓢。
刘彻也上前帮忙:“这是我养的么”
“不是,你养的还是瘦。”
“真可恨!”
忙的一身大汗,总算是把猪弄死了。
只留下一具皮囊,钻出来一个灵魂,这魂魄气急败坏的说:“养猪要喂的!要喂的!最长是一个月喂一次,只给喝水,这要是在人间早就饿死了!指望我喝西北风长胖啊!你们可别瞎整了,哎,给我把毛退干净,按照规矩要分我一条腿!”
他这就是讹人,没这个规矩,但他看出来这几个人不会干活。
杀猪的几位都懵了,虽然都知道是鬼,都是鬼,但是杀掉一只猪忽然出现一个灵魂,怪可怕的。
忽然蜂拥而来一群鬼差,严阵以待:“帝镇中多出来一个灵魂!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灵魂!怎么回事!哦,是猪啊。抓走抓走。”
好家伙,屏障忽然感应到出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灵魂,可把阎君吓够呛。平时不关注帝镇中发生的事,突然响起警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开始戒备,整个帝镇严阵以待。
他们走后,新鲜肥美的肉一大块,下锅用加了葱姜和花椒叶的水煮熟,熟透之后捞出来切薄片。
各自调了蘸料。
皇帝们知道自己的口味是什么,或是蒜蓉酱油葱油,或是酱油醋和香油葱花,或是直接用酱油和那一小锅香料油调一个简单而纯粹的蘸料。
非常美味,虽然费劲,忙了整整一天,可是这比祭肉好吃多了。
“好吃!”扶苏搁下筷子,跑去叫视若己出的阿嫣也来吃,这可是难得的美味。
刘秀刘庄默默的等人前来邀请他们去赴宴,然而始终没有人邀请他们。
他们还发现刘炟丢了!
众人配饭或不配饭的吃完了一顿。
“美味啊”
“滋味甚佳!”
“多谢款待。”
本来要走,刘盈叫道:“站住!把自己用的盘子刷了,这才叫宾主尽欢。”
他到现在为止也坚持认为,刷自己吃过的盘子很干净,别人吃东西的盘子好恶心太恶心了!
在刘盈的监督下,来吃饭的人都拿着自己盛肉片的盘子和调料碟去洗。
扶苏开始收拾东西,拿了一个小银罐,一个小银漏斗,装了一小罐的香料油。又拿了一大块肉,和香料油一起搁在篮子里:“走,给爹娘送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