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旧病的朝代也让皇帝失去耐心。汉朝奄奄一息的挣扎了几十年,帝镇的皇帝们从悲戚转为焦躁,恨不得让人间立刻有个清楚痛快的结果,别总让人忐忑不安,反正现在的皇帝没有任何实权,在不在位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区别只在于这权臣够不够聪明。
刘彻有些话想说,却又跟谁都不能说。如果当初是刘据继位,会怎么样他年纪轻轻的就生了两个儿子,将来代代相传,未必会以王政君为皇后,那样王莽就没有机会篡权,皇帝也不会绝嗣。能怪谁呢肯定不是怪刘据。那孩子也算骁勇,如果他也在帝镇,那么父亲、我和我儿子三个人联手,无敌了。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倒酒。”
扶苏和刘盈施施然从旁边走过去,进了帝镇中,那高耸入云的肉山不复存在,起码矮了一半。
山的高度减少一半,看起来可就不一样了,从气势到量,都少了许多。
一群皇帝就坐在帝镇单独规划的、用来等祭品掉下来的亭子里,漫不经心的猜拳喝酒。
他们现在赌的很大,每喝完一坛酒,就开始猜拳,猜拳胜利的人可以继续喝酒,而输了的人要伸手到亭外等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长廊下走到肉山的边缘,伸开手耐心的等着,不论什么祭品砸在这个人的手心上,都要立刻攥住,拿进来一口接一口的吃掉,绝对不能拖延和偷懒。
从整头牛到小鱼,从特别大的福饼到蒸碗,什么祭品都有可能掉下来,谁也不知道会接到什么。
这正是赌博的奇妙和趣味。
刘欣抓住了一条鱼:“唔,醋鱼。”
众人看着一只水煮羊擦着他手边落下,落在地上,纷纷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
扶苏和刘盈回到家里,先把新买来的酱油醋、胡椒和核桃、腊肠、鸡蛋和祭品都放到厨房去。地府的鸡不下蛋,这些鸡蛋都是别人的陪葬品,死者本人拿来卖的。
张嫣正闷闷不乐的托着腮,看着眼前碎掉的石臼,还有撒了一地的糯米饭。
扶苏进厨房看到一片狼藉,先问:“阿嫣你怎么了伤着你了”
“阿嫣”
张嫣不好意思的捂着脸:“你们回来的好快。”
扶苏绕开地上的东西,把新买来的东西分类放好。刘盈去拿了扫帚和簸箕,收拾地上的糯米饭。扶苏蹲下身,捏着张嫣的小手:“怎么了石臼说什么惹着你了”
张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我想做点年糕。用锤子打太累了,我想用金砖来砸也是一样……没想到石臼禁不住一砸。”
扶苏大笑:“好吧好吧,偷懒不可取,年糕是吃不上了,再泡点糯米,给你包粽子吃。”
地府的时间过得太快,他们不按照人间过节来吃东西,想吃就吃。先把四分五裂的石臼拿到外面去。
过年不仅吃了粽子,还有炸鱼蘸醋,以及在雪地中做香辣味的烤排骨。
张嫣捧着热乎乎的蛋花醪糟喝了两碗,晕晕乎乎的赏雪。
……
一晃眼的功夫,吕布在敌镇住了两年了,越来越烦躁,头一年忙于给自己盖房子,还算有点事做,等到房子盖好之后,他有一些被曹操厚葬的陪葬品,但没有祭品,分外烦闷。整个镇子就住了两户人家,一点都不热闹,隔壁项羽虞姬夫妻二人经常能跑出去游玩,他却出不去。
刚到敌镇的时候,项羽的谈吐举止文雅甚至还有点温柔(他对待弱者一向很宽宏,而吕布把自己说的可委屈了),吕布也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时间长了,就渐渐有些了解对方的本性,也有些看着不顺眼了。
听见有机杼声音,就去隔壁找人聊天,只有虞姬在织布玩——项羽给她做的织布机,现在的织布机不难做——玩耍部分则在于她织了半日,连一寸都不到,一直在研究怎么直接织出花纹。
“嫂子在忙什么怎么没和项兄一起出去逛”
虞姬微微一笑:“他出去玩耍,带着我不方便。”
吕布也单身两年了:“莫非地府之中也有风月场所”他早有妻妾,但当年跟在董卓身边时,曾经和他的侍女偷情,后来又被人传言说‘爱幸诸将妇’,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虞姬心说这个话题不该问我啊:“你该去问大王,就算是有,我也不知道。”她已经有点警惕了。
“是啊。”吕布说起自己的妻子:“…她至今尚在人间,恐怕要改嫁了。女人好狠的心肠,改嫁之后,把前头的丈夫都能给忘了。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像嫂夫人这样忠贞不渝呢。”
虞姬心说,我家大王他值得,如果换成别人,我早就跑啦。
但这话太刺人,她只好笑而不语。
项羽回来时正好看到两人相视而笑,心中顿时一动,虽说觉得吕布比自己差不少,虞姬绝不会看上他,可是他这么哄我女人开心也不行啊!“吕布,出来喝酒。”
吕布现在没想干什么——他没有修行,也没能力干什么——可是和虞姬这样又漂亮又有名的女人聊聊天,仔细端详一会,就让他很舒服。毫不怀疑的出了屋子,喝酒。
“项兄,地府中有没有歌姬舞女。”
项羽心头起疑,听了这话更添疑心:“有,酒楼还有另外几个地方都有。”
吕布终于忍不住抱怨:“我到此地已有两年,不知道那些君王到底作何打算。用我不用。”
项羽以亲身经历劝他要有耐心,自己当年可是过了二百多年才能出去的……
吕布眼前一黑。
喝酒闲聊,聊着聊着他就说起胡话:“早闻楚歌楚舞动人,想请嫂夫人清歌一曲,以娱声色。
”
项羽彻底黑了脸,他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为了避免他有异样的想法,自从他来了之后,虞姬再想唱歌跳舞都出了镇子,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大丈夫怎能喜爱楚歌,既要娱乐,来,与我比剑。”
虞姬赶紧给自己洗了两串葡萄,再倒上一杯酒,坐在旁边安全的地方,看两人比剑。
二人以前也切磋过几次,那都是点到为止。
这次则不同,项羽怀疑他觊觎虞姬,下手没轻没重。吕布也是出了名的不愿意受半点委屈,当下打出真火来,速度和招式都更胜往昔。
闪避和进攻快若雷霆,虞姬看的眼花缭乱。
众所周知,持兵器进攻时没有双脚分开与膝同宽的站姿,都是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中心放在中间但随时都能灵活的调整,这样的步姿便于前突、后撤和向左右闪身。
项羽左脚在前,却是右手持剑劈下,吕布轻轻巧巧的往旁边一躲,闪身进步就要贴到他左侧侧身背后。项羽自然灵敏,左手回手一掏,就拎着吕布的衣服把他拎起来往外扔。
吕布稳稳当当的落地之后不甘示弱,一把撕碎了衣服,这次还来不及进攻,项羽的剑已刺到眼前,直取咽喉。
他只好心痛的举剑相迎,随即前进一步,上身微微避开,双脚稳当的宛若生根。剑尖就着他刺过来的移动,去缠他手腕。这一缠若是实在缠上了,这只手也就要不得了。
项羽瞬间抽手,不让他抹自己的手腕,大步向侧前方前进,宝剑横抹向他的脖子。
吕布瞬间下腰避开这横抹的一剑,蹲下用剑扫他的腿。
比剑时绝不会互相磕剑刃,剑很贵的,锋利的金属又很脆,用剑刃嗑人的骨头才是上策。
虞姬吃惊,捏爆了一颗葡萄,迸了自己一脸葡萄汁。胡乱擦了擦脸:“你们怎么打的忽然认真起来。”
项羽暗恨,这小人窥探美色包藏祸心,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坏。我不该对他这么好!险些重蹈丁原的覆辙。
吕布也很生气,这项王果然喜怒无常,易反易覆。亏得我这样尊敬你,哼!
二人一直缠斗了三天三夜,宝剑快要变成锯条,虽然能恢复,但恢复的速度没有他俩互嗑的速度快。
“且慢动手!”学会了勤俭持家的项羽:“何必损坏宝剑,敢不敢肉搏”
吕布也心疼自己的佩剑:“好啊!”
俩人把佩剑一扔,早就打的衣服碎了,开始肉搏。宝剑能缓慢的恢复,但需要一段时间,大约一个月左右。
两人的剑都极好,势均力敌,才磕的两败俱伤。
“就这样,他们就打起来啦。我实在看不下去,出来找你。”虞姬坐在吕雉家里,正在被款待,小口的喝着炖盅里‘伊尹秘制蒸牛肉’的汤:“太好喝了,这汤太妙了!”作为一个楚地妹纸,她生前很少吃这么合乎口味的肉汤,毕竟吃辣的对嗓子不好。花椒、芥末也不行。
“伊尹丞相名不虚传。”吕雉矜持的点点头,想起丈夫把特意要来的配方塞给自己时的情形,就觉得好笑。急急忙忙交换了情报,飞快的说了双方知道的信息,说完之后急急忙忙的才亲了两口,鬼卒又带着候审的人进来了。
只好一本正经的说话聊天。
虞美人一勺勺的喝汤,喝的特别认真,喝下去半罐才开始捞肉吃,掩着红润的朱唇:“姐姐,那吕布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去”
吕雉当然有消息了,那些被人议论的名臣猛将她都关注:“吕布可出不去了,阎君提拔高顺做了校尉,传言说他将来还能在上一步。”
“高顺是吕布的部将么”
“智勇兼备,忠贞不二,能征惯战。虽然吕布屡谏不从,但他不改初心。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不接受吃请贿赂)。”
虞姬直叹气:“有这样的人在,留吕布又有何用呢。”我本来可以每天唱歌跳舞,现在还得端庄点。我端了两年了。
吕雉笑而不答,她猜可能是留着针对曹操的,毕竟曹操很有可能篡权……我说你们这些权臣到底要不要篡权啊!做着篡权的事,却不给自己名分,真是讨厌。拿起身旁的丝绢团扇:“你看看这字如何。”
绢扇非常精致,上面以鸟头凤尾的飞白书写了‘道阻且长’四个字。吕雉知道,这是一语双关,不仅是《蒹葭》诗,更是鼓励自己坚持。
“好漂亮啊,这是你哪位始皇陛下送的”
吕雉微笑颔首:“他难得遇见什么看得上眼的好东西,送我的东西虽然不多,却都是珍品。”政哥一天天真看不见什么好东西。人没多少好人,能工巧匠也见不着,难得碰见烹饪秘方和书法大家。
……
道士于吉被孙策所斩,他是有道之士,能沟通阴阳,不用鬼差接,自己就飘到鬼门,下了地府。跑去阎君面前狠狠的告状:“贫道为百姓治病,孙策无故杀我。”
阎君:“嗯嗯,等孙策下来,让你们对峙。”
于吉对此不甚满意也无可奈何,到街市上早个地方坐下,掏出一个小葫芦,从葫芦里往外倒酒,足足的喝了一个时辰,还没喝完。
早就有无聊的鬼发现他与众不同,就花钱跟他买酒喝。
又卖了几百碗酒,葫芦里仍能源源不断的倒出清澈甘冽的美酒,酒香四溢,吸引的人越来越多。
其实这是一点简单的幻术,倒出来是甘泉,自然清澈甘冽,他只用幻术加上一点酒香和辛辣即可。
人喝了不会醉死,鬼喝了只觉得好喝。
……
孙策十几岁开始结交名士,因为长得帅又有魅力,喜欢说说笑笑却又有英豪的气概,名声很大,周瑜仰慕他,特意前去拜访,两人一见如故,从此合作无间。等到他二十六岁遇刺身亡时,不仅统一了整个江东地区,就连曹操也不能与之争锋,只能联姻。
“尔等是什么人!竟敢捉我”
刘据:“往下看看,看看你尸骨未寒,唔”
跟他一起的校尉捂住他的嘴:“江东猛虎,小霸王孙策”真霸王就在地府里安居乐业呢,何况是小霸王。“你不要急,我这位同僚话糙理不糙,你看,你死了。阴阳有别,该随我们离开这里。”
孙策抬手摸了摸脸,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他无奈的笑了笑:“先不急。我要与家人话别。”等我下葬了再走。
六位校尉一商量,当然答应啦!人家好好说话还不答应,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吗耽误点时间算什么,正好休息,要是被人打一顿疼的可是自己。
丧礼上每天按三顿饭祭奠酒肉,孙策豪爽的招手:“来,与我共饮。”
这些东西虽然多,却不够六名校尉和一百鬼卒吃的,不过心意最重要嘛。
孙策开始问问题:“你们有寒热冷饿吗”
“董卓在哪儿”
“下地狱了。”
“阴间也有牢狱吗”
吃人嘴短,校尉们呱唧呱唧的吃着,咕嘟咕嘟的喝着,喋喋不休的讲了讲‘地狱的配置’&‘董卓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