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和宋莹莹在湖上游玩了一天, 说不出的快活。
他看着她活泼的身影,看着她明亮的笑容, 听着她欢快的声音, 只觉得, 怎么能这么好?原来, 可以这样快乐吗?在他过往的十七年中,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的快乐。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甜丝丝的。
“母亲, 我跟她在一起很快乐。”司徒峻把自己的心情跟侯夫人说起, “您一向疼我, 这次也疼我一回吧?”
侯夫人冷笑一声:“你糊涂了!”朝他一挥手, “回去吧,此事不必再提!”
如此荒唐的事, 她听都不想听。
司徒峻推动轮椅上前,来到她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捉住她的衣角:“母亲, 求您了。”
他仰着头,一脸孺慕和恳求。
没有别的计策,他唯一的武器就是她对他的爱。
而侯夫人此刻当真受到了莫大的攻击。
被唯一的、心爱的儿子用这种眼神看着,天底下少有母亲能扛得住。侯夫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才拂开他:“撒娇也没用!这种荒唐的事,你真不该开口!”
她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是个丫鬟!大字不识!粗鄙出身!你居然要娶她?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她不信,若峻儿纳她为妾,她就敢不好好伺候峻儿,哄峻儿开心!
居然是个心大如此的丫鬟!当日早该杖毙她!侯夫人越想越怒,不禁“砰”地拍了一下桌子!
“母亲手疼不疼?”司徒峻忙抓过她的手,低头呵气,“我给母亲吹一吹,不痛不痛。”
侯夫人:“……”才升起的澎湃怒气,就这样散了大半。
她无奈极了。长大后就跟她疏远了的儿子,如今又跟小时一般亲近她,她受用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推开他?
尤其是宁馨和的事情之后,儿子跟她又疏远了几分,叫她想弥补都找不到机会。
如今机会倒是来了,偏偏是因着一个低贱的丫鬟,叫她如何能忍得下?
“峻儿,不是母亲不疼你。”侯夫人说道,“她的身份着实不合适。不说我不同意,便是我同意了,你父亲也不会同意。你娶了她,咱们永安侯府往后都不用打开大门了,没有人家愿意同咱们往来的!”
司徒峻低着头,小口小口吹着她的手心。
侯夫人不过是拍了下桌子,能有多痛?被他这样吹着,早就不痛了。见他就跟小时一样撒娇,看上什么就来她跟前这样哀求,她一颗心软得不像话,又疼得不得了。
她狠了狠心,抽回手,冷漠地道:“你回去吧!这事我不会同意的!”
司徒峻见她起身离开,没有大闹,只是在她身后缓缓开口:“母亲是不是觉得,我能忘了宁馨和,就也能忘了流萤?”
侯夫人的脚步顿住,转身朝他看过来。
她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她面前无助又柔软的儿子,此刻犹如穿上了战衣,拿起了武器,不冲动,却坚定地捍卫着。
她愣了一下,缓缓点头:“是。”
不错,她就是这样想的。当初他想娶宁馨和,跟她缠了又缠。她不允,他不依,跟她冷战许久。后来不也没事了?看他现在,还喜欢上了一个丫鬟。
侯夫人相信,时间会抹平一切心伤,推着人往前走。儿子能忘了宁馨和,就能忘了流萤。待到他成熟的那时,她会给他找到一个好姑娘,做他的妻子。
“母亲应当不知道,我曾经想带宁馨和私奔。”司徒峻说道,看着侯夫人愕然睁大的眼睛,他平静地说下去:“我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
侯夫人的手指捏紧了帕子,嘴唇抿得紧紧的,神情又惊又怒。
“她不愿意。”司徒峻犹如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口吻平静之极,“她说,她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私奔,我以为的两情相悦是一场误会。”
“我当时很难过。又伤心,又狼狈,又失望,又落寞,非常难过。于是,我放手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仰着头,望向侯夫人:“母亲,您知道我为什么放手吗?”
侯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她本来没想开口,但他定定望着她,似乎非要她开口不可。于是,她说道:“因为她不喜欢你?”
“不是。”司徒峻道。
侯夫人想了想,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因为你斗不过权势滔天的那位?”
“也不是。”司徒峻又道。
侯夫人这下想不出来了:“那是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司徒峻摇了摇头,居然说他自己也不明白。
随即,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这点笑意很快蔓延到他的眼睛里:“母亲,您知道吗?如果换个人,换成是流萤,不管是谁看上她,我都要跟他抢一抢。哪怕她不喜欢我,我也要斗上一斗。”
侯夫人愕然地看着他,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峻儿!你失心疯了?!”
司徒峻敛了笑意,神情很平静:“母亲,我只是太喜欢她了。我不想放手。您知道吗?我从前以为我喜欢宁馨和,现在想想,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是绝不罢手。”
所有的放手,都是因为不够喜欢。
如果喜欢她,宁可跟她共沉沦,死也要拉着她下地狱。
“是,我失心疯了。”面对侯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司徒峻平静地点了点头。
推着轮椅后退,快到门口时停下来,平静地望着侯夫人:“母亲,我请求您的帮助,是因为您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是您拒绝了我。这件事我非要做到不可,您不帮我,我去想别的办法。”
说完,推着轮椅转身,往外行去。
“站住!”侯夫人拍桌怒喝,“司徒峻!你说的这些傻话,给我吞回去!”
司徒峻头也不回地道:“母亲,您不帮我,至少别拦着我。我不想与您为敌。”
侯夫人又惊又怒,更是伤心极了,她捂着心口,看着背影冷漠而决绝的儿子:“你要与我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