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中培敏锐地捕捉到了祁湛细微的变化, 浓眉微皱, 似是无意的问:“为父未曾留意过,不过听说是位姓丁的,湛儿可认识他?”
祁湛微垂着眼, 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松,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着丁正文把玉簪戴到楚妧头上的画面。
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 缀在她发间熠熠生辉, 那雕工自是不俗,他到现在还记得, 那簪子的末端雕了对儿并蒂莲。
莲开并蒂,同心同根。
祁湛的舌尖都漫上了淡淡地血腥气。
他们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丁正文这次,是主动请缨过来的么?
他指名道姓的想要见楚妧一面?
祁湛的手指越绷越紧,索性也不再隐瞒, 猛地垂下眼, 低声道:“孩儿去大靖时与他打过交道,只不过当时与他闹了些矛盾。”
祁中培神色略有些惊讶, 可只是一瞬,他的目光又变得忧愁起来。
祁湛与礼部侍郎有矛盾,那他若是不愿意进宫怎么办?
他费尽心力才将祁湛受伤的事压了下来, 可祁湛若是不出席, 只让楚妧一人去,使臣难保不会怀疑, 他们若是问起来, 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自从新帝登基以后他就事事不顺, 新帝如今巴不得使臣知道自己与祁湛不合,楚妧在大邺过得不好呢,到时候新帝借着大靖的东风,想再次打压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但若反过来,让使臣知道楚妧在怀王府过得很好,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祁中培眼神游移不定,想起钱氏之前三番两次的来临华院,心绪一动,忽然道:“今早的事为父也听说了,虽说是几个丫鬟惹的事,但归其原因还是钱夫人教导无方,为父已责备过她了,罚她禁足七日,好好修养心性,湛儿觉得如何?”
祁湛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面色却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父亲向来明白事理,您说的没错,妧妧确实不宜独自进宫,不知宴席何时举办?”
祁中培面色这才松缓下来,握着祁湛的手道:“为父与礼部打过招呼,让他们拖延到五日后,为父待会儿再让管家送些进补的伤药过来,你这几日好好调养一下身体,旁的不用想,缺什么和为父说一声便是了。”
祁湛微微敛眸,沉默半晌,忽然道:“旁的不缺什么,就是临华院的丫鬟有些少,可从别院调遣几个?”
祁中培十分意外的看着祁湛。
祁湛语声冷淡地解释道:“孩儿想将妧妧的陪嫁宫女调到宫中几天,帮助礼部处理宴席事宜,所以孩儿想挑几个丫鬟过去,伺候妧妧些时日。”
祁中培若有所思道:“进宫几日也不是不可,只是妧妧那边可会同意?”
祁湛道:“这个孩儿亲自去说,妧妧向来明事理,不会拒绝此等小事的。”
祁中培缓缓点了点头,道:“有宫女在礼部帮忙自然是好事,可妧妧若是不愿,湛儿也不要强迫她,至于丫鬟,为父待会儿去和孙管家知会一声,让他挑几个伶俐的送过来便是。”
“有劳父亲了。”祁湛淡淡道。
祁中培微微颔首,又紧了紧祁湛的手,这才缓缓起身,道:“湛儿好好养伤,为父先回去了。”
祁湛应了一声,吩咐傅翌将祁中培送到了院外。
丑时一刻,夜色正浓。
傅翌带着两个小厮轻轻叩响了耳房的木门。
不多时,房门便从里面推开,刘嬷嬷披着氅衣探了出来,见是傅翌,略微一愣,道:“傅侍卫这么晚还过来,可是世子有吩咐?”
傅翌低低“嗯”了一声,面露难色,踌躇半晌,才道:“大靖来了使臣,世子想让你们去礼部帮衬些时日,等使臣走了再把你们接回来,还请嬷嬷收拾一下,这就随我进宫吧。”
刘嬷嬷一愣:“我们?”
傅翌垂着眼皮,道:“是的,您和静香还有夏云,都要进宫。”
刘嬷嬷神色惊讶道:“我们都进了宫,那世子妃怎么办?”
傅翌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刘嬷嬷放低声音,他轻声道:“世子妃自有旁人照料,嬷嬷不必担心。”
刘嬷嬷神色迟疑的往楚妧房间看了一眼:“那……老奴可要和世子妃说一声?”
“不必了,让世子妃好好休息吧,明个儿自有世子去说。”傅翌顿了顿,催促道:“刘嬷嬷快些收拾行李吧,进宫的时辰耽搁不得。”
刘嬷嬷不好再说什么,略微叹了口气,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楚妧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门外有人似的,卯时未过便醒了。
她刚刚起身,屏风外便迎来一位陌生的婢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倒也标致,楚妧愣了一瞬,问道:“你是新来的么?”
婢女小声道:“奴婢绿桃,是昨晚才调过来的。”
“噢,刘嬷嬷呢?”
“奴婢不知。”
楚妧迟疑了一瞬,想着刘嬷嬷兴许还睡着,便也没多问,由绿桃打了盆热水,伺候她洗漱。
待楚妧梳洗完毕,门外便又迎进来几个婢女布置膳食,却还是没见到刘嬷嬷的影子,不但刘嬷嬷看不到,就连夏云和静香也看不到了。
楚妧心中一紧,向这些婢女问道:“你们都是新来的么?”
婢女们道:“是,奴婢们都是昨晚才调过来伺候世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