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宣和当天就搬进了新卧房。
许是担心宣和的小身板拿不动行李, 陈夫子还特地点了个身强体壮的壮丁帮宣和。
王庞作为甲级班体重第一人, 当仁不让的被陈夫子选中了, 当其他学子们宛若饿狼一般争先恐后的冲进饭堂的时候,王庞正拎着宣和轻飘飘的行李把她送去新卧房。
“吕家小弟你的行李怎会这么少”
在王庞眼里宣和家境贫寒, 每个月考试得的银子一钱都不花, 悉数被他拿回家里去, 听说他家有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姐姐, 每月吃药一两银子都不够,怪不得宣和这般节俭呢!
宣和抿唇笑了笑:“男儿家要这么多行李做什么,两套衣裳一套被褥不就行了”
说的是这个道理, 但是一想到宣和每日只穿书院免费发的袍子, 两套换着穿,每一套都洗的发白了也不舍得丢掉, 王庞忍不住有些心疼。
想他王家左右也是个殷实人家,积德行善对读书人也是有好处的, 便张口道:“吕家小弟你平日若有什么难处不要不好意思,你可以与我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倾尽所能帮你!”
宣和摇摇头感激道:“王兄好意在下心领了。”
“你别跟我客气,别的不说,我王庞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宣和含笑点了头。
这小胖脸王庞是个话唠, 走一路说一路, 也不见他口干舌燥。
江子承今日得了陈夫子的吩咐,要把他屋里另一个人的地儿收拾出来,因此也没有去饭堂, 不过他是不用担心的,因为他从家里带来的有仆人和小厮,自是有人为他准备饭菜。
岐山书院条件还不错,两人同寝,房内净室和书房一应俱全。
江子承身份特殊,他初来岐山书院的时候就说了要单住一间,书院欣然应允。只是眼下书院许多寝舍在修缮,压根就没有空着的卧房,放眼望去只有江子承那里还能再住一人。
宣和的同寝之人早就有了搬离的心思,只是江子承性子清冷,向来不与人打交道,那人不敢搬过去触霉头。恰逢昨儿有个学子因病退学,他一走,宣和的同寝之人就收拾行李搬了过去,跟夫子来了个先斩后奏。
于是就只剩宣和一人住在那漏雨的卧房里其实她的内心是欢喜的,因为一个人住省去了不少麻烦,但陈夫子很是重视宣和,他觉得不能让宣和受苦耽误了学业便主动去寻江子承,希望江子承能大方的辟出一块地儿给宣和。
要知道江子承的卧房可是全书院最好的,不但质量好,地理位置也好,冬暖夏凉耳根清净,后面还有一片竹林,最是雅致不过。
陈夫子去问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他也听说江子承性子清冷,又是个天潢贵胄,此事怕是成不了,但一想宣和那单薄的小身子,若是淋了雨冻上一夜,还不得烧坏了小脑袋!
一咬牙也就问了,没想到江子承竟然应承了下来!
其实若是昨日陈夫子来问江子承定然不会应允的,但是想起抱她在怀时她装晕悄悄乱动的小动作,还有她那雪白不似男儿家的脖颈,江子承莫名迟疑了。
再想起她那句:“你莫要瞎猜,江兄送我去了医馆,还说要给我赔礼道歉呢,怎么会去欺负我”
细细回味起来,她是为他说话,江子承来岐山书院这么久,从未有过交心的朋友,因为性子冷淡、寡言少语,便被人视作洪水猛兽,半点也不敢亲近。
江子承虽然稳重老成,却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对交朋友的渴望。
难得有人为他说话,江子承一时心软,就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书童拎着食盒来寻他的时候,江子承还好心的与书童说:“今日有个同窗要搬来与我共寝,你回去让江五多做一份饭菜。”
书童点头应了,问了句:“不知是哪位小公子竟有幸与公子同寝”
江子承的这位书童时常守在学堂外,甲级班的所有人他都认识,江子承便也没有隐瞒:“是那位叫吕宣的。”
书童笑了:“那可得叫江五多备些饭菜,小的记得那我吕公子瘦弱的紧,可得好好补补。”
回想起宣和的身形,确实有些瘦弱了,是该多补补,这样一想江子承就点点头:“多做两道肉菜。”
正准备抬脚离开时,书童一抬眼,眼尖的看见前面有道熟悉的略显细瘦的身影,不正是公子口中提到的吕宣小公子!
不过吕宣小公子旁边还有个有些肥硕的高大身影,硬生生把吕宣小公子衬的格外瘦小。
书童指给江子承看:“可巧,吕宣小公子就在前面呢,看这架势好似正要搬去咱们那里一样,公子,不若咱们加快脚程赶上两位公子,与他们一起罢。”
看着前面那两个人说的正兴起,江子承的远山眉微微皱起:“免了。”
口中虽这样说着,脚上却口是心非的加快了步子,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宣和与王庞身后。
恰逢王庞又想起江子承,他对宣和要搬去与江子承同寝一事十分的担忧,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抱怨:“也不知陈夫子怎么想的,竟然让你与那江罗刹同住一室!”
听到“江罗刹”三个字,书童就看见他家公子的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脸也黑了。
本来打算快步上前与宣和打招呼的,眼下却偷偷摸摸的放慢步子跟在她身后听她说话。
江子承不免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他自幼习的最多的便是君子之道,此番这般不君子的行径叫他有些为难。但江子承知道自己一直是同窗议论的焦点,却从来不知他们议论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他们议论完之后就会用“赶紧原理这个人”的目光看着他。
江子承有心弄清楚原因,恰逢时机得当,便顶着书童疑惑的目光,悄悄竖起了耳朵,面不改色的偷听起来。
就听那位看起来瘦弱的小公子开口了,她笑了笑:“陈夫子此番作为也是出于好心,再者说江子承只是瞧着面冷罢了,哪里是什么罗刹。”
她的声音不同于这个年纪少年的沙哑,清润干净的紧,还有点甜,叫人听了就觉得舒服。
不知是被她的声音取悦了,还是被她话的内容取悦了,江子承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岂料这个时候王庞拔高了声音,垂足扼腕道:“吕家小弟你年纪小,心智稚嫩,难免被那厮的好皮囊骗了去,你可要长点心呀!”
江子承心想,晨起梳发时铜镜里映出的皮囊确实不错。
宣和听见王庞的话很是吃惊,问道:“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不成,让王兄误会了去”
她一颗强烈的吃瓜心在燃烧着!海棠花和呆瓜也搬好了小板凳、准好了瓜子。
只见那王庞长叹了一口气,才道:“先前我家那调皮的妹妹非要来书院接我,谁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厮,竟是情窦初开,哭着闹着要嫁给他。家母无奈,只好由着她去问那厮的心意,谁知那厮冷面一摆,只说了一句’我不认识姑娘’,着实害我那单纯的妹妹落了不少眼泪!”
见王庞实在伤心,宣和不免安慰了几句:“令妹不过是错过了一棵树,后面还有一片林子等着她呢,日后总会遇到合适的人。”
听宣和把他比做一棵树江子承倒没生气,只是下意识的想:这人还好是个男儿身,若为女儿家,心中这般想,指不定要祸害多少好儿郎!
谁知那王庞还是有些气愤,他告诫一般与宣和说:“吕家小弟你不知舍妹生的珠圆玉润,那江子承竟然瞧不上!只有断袖才对女人没兴趣,指不定那江子承不喜欢我妹妹就是因为他好男风!吕家小弟你可要小心,我听说那些断袖就喜欢你这样面白肤嫩的男儿……”
话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王庞若无其事的回头,结果一看见身后人就陡然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