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中有愧,江子承连续几日都未敢直视宣和。
等一旬一次的休沐日到了, 宣和回了家, 江子承一人在卧房待着, 竟觉得有些空荡荡。
他看着窗前的小几,想起那是宣和最爱的地儿, 她总爱捧一本书坐在那里看。
还有那张竹榻, 她沐浴之后总爱趴在那里翘着两条小细腿晾头发。
越看江子承心中越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 她现下应当到家了罢,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也想起他
还有,她有没有把他给她的东西拿出来, 她娘知道他把宣和当做弟弟的心意之后会不会对他高看两眼
江子承隐约觉得自己像是等着被丈母娘认可的可怜女婿, 独守着空房, 寂寞极了。
等他意识到这点, 他又有些唾弃自己。
想说什么呢!
他和宣和是正当的男男关系!
他们是兄弟!
却说宣和回到吕家之后先把这个月得的银子给了吕母之后就去看她的弟弟。
她带回许多书, 上面还有自己的批注。
吕宣看到宣和虚弱一笑, 挣扎着欲从床上起身, 目光孺慕、语气亲近:“姐。”
宣和快步上前扶着吕宣坐好, 她皱眉看着吕宣,见他脸色苍白, 身形也消瘦,不由一阵心疼,只问他:“近来如何大夫怎么说”
“还是那般样子。”吕宣苦笑一声, 他不想让宣和担心他,就把话题引到宣和带回的书上,“姐你上次带回的书我都看完了,有的地方有些疑惑,看了你的注解就豁然开朗...最近在书院累不累”
宣和在床边坐下,她揉揉弟弟的脑袋,与他说:“能读书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累呢,若再有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姐弟俩一起讨教,若是还不得法,等我去书院了再细问夫子。”
吕宣一笑:“正巧眼下有一处不是很明白,就盼着向姐你讨教呢。”
说完,吕宣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翻开指给宣和看。
他与宣和生的有七分相似,笑起来也是眉眼弯弯,显得病气淡了些。
吕母进来的时候宣和正温声给弟弟讲解,她还穿着书院统一的学子服,青色的长衫已经被洗的泛白,却仍旧干干净净,一头乌黑的发被迫抛了女儿家的柔美,也学着旁的学子一般梳了男子的髻。
吕母看的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十四岁的女儿家正是娇艳的年纪,寻常女儿家都在父母的庇佑之下无忧无虑的时候,她的女儿却要挑起全家的重担,不仅要出去抛头露面,还要担着被人识破身份损坏名声的风险,挣钱撑起这个家。
吕母默默的看着姐弟亲近的画面,没出声看了会儿,就转身出去端了碗鸡蛋羹进来,送到宣和面前。
“我算着日子你该回来了,便给你煮了碗蛋羹。”
原身幼时家境还好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鲜嫩嫩的鸡蛋羹,一次能吃一大碗,吕母心中清楚,无论家中光景多差,总要攒几个鸡蛋给宣和吃。
最近算着宣和已经十四岁快十五了,却葵水未至,连胸口也没有发育的迹象,叫吕母十分自责,觉得宣和缺了营养,才发育的这般晚。
这次特地多放了两个蛋,还淋了香油,为的就是给宣和补一补。
宣和没吃,她把鸡蛋羹让给弟弟。
吕宣自然也是不吃的,他每日吃的药都是用的宣和拿女儿家最好的青春换来的银子,心中已然觉得对她亏欠颇多,又怎会与她抢一碗鸡蛋羹。
一家人让来让去,眼见鸡蛋羹快凉了,宣和噗嗤一声笑了。
“娘跟弟弟你们不知道我在书院吃的都是好东西,书院饭堂不要钱,我每日都能吃到鸡蛋,而且最近换了卧房,同寝之人又是个大方的,他的下人做了饭菜总要分给我吃。你们快把鸡蛋羹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吕母听她在书院过的好,心中稍微舒服了一点,只是看宣和依旧瘦的紧,仍是心疼不已,非要宣和自己吃。
“那鸡蛋是我自己养的鸡下的,平时喂得好,腌了之后蛋黄还会流油。你太瘦,女儿家当细养着,你吃了才能补补身子。”怕宣和又让给她弟弟,吕母还特地补充,“你弟弟也是吃过的,我也吃过,这是特地给你留的。”
其实一碗鸡蛋羹对吕家来说已然是十分难得的吃食,吕宣这样卧病在床的也只能十天半个月吃上一颗煮蛋,吕母就更舍不得吃。
母鸡下的蛋大都被她腌了拿出去卖,这几个鸡蛋是特地给宣和留的,没有腌。
吕宣配合他娘点点头:“我和娘都吃过了,姐你吃罢。”
宣和觉得再推脱下去直到晚上这碗鸡蛋羹都没人吃,便拿了勺子与吕母、弟弟分食起来。吕母和弟弟先前不吃,但宣和把勺子送到他们嘴边,他们只得哭笑不得的吃了。
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下肚,母子三人面上都带了笑。
吕宣年岁虽小,但是心思很谨慎。他想起适才宣和说的同寝之人,不由微微皱眉。
听姐姐的描述那人还有下人,看来是哪家的贵公子,听起来对姐姐还不错,只是他不知道事实到底如何,又唯恐姐姐被富家子弟欺负了却忍气吞声不敢说,就试探着说:
“前几日隔壁陈婶给了我们两个桂花糕,我和娘还琢磨着给你留一个呢,只是放了两天有些酸。”
果然就听宣和说:“我这几日吃了不少桂花糕,都是同寝的下人做的,我们都吃不完,早知道给你们也带回来些。”
见宣和不像是说假话,吕宣才微微放下心来,又试探着问:“不知你那位同寝是哪家公子,竟这般大方”
原身对江子承的身份是说不上来的,只知道他身份尊贵,便有些支支吾吾。
吕宣就皱了眉:“姐你若是不知那位公子背景还是莫要与他深交的好,指不定他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