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和睦的画面,左明然却不由得泪流满面,不知为何,她从心底意识到一件事,就是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清河,我看你是在国外呆久了,连国内的事情都忘记了吧?”
“小妹,不是大哥说你,云阳他虽然姓晏,但也是咱们柳家人,你是他亲妈,现在他不向着咱们,还能向着谁?谁还会帮他?难道他要像他那个爸一样?”
“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云阳是什么性子你们不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亏待过咱们家吗?”
“亏待?哼,我看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两个亲舅舅!这次要不是晏光启搞出来一个小儿子……”
“老大,住嘴!”
“爸,我说错了吗?晏家那几个哪有一个好东西,当初要不是咱们帮了他一把,他晏光启能有现在的地位。现在可倒好,卸磨杀驴,这是要把咱们逼上绝路啊!”
“行了!”
沉重的拐杖捣在地上,楼下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晏云阳站在阳台,右手上还夹着半根香烟,已经点燃了好一会儿,红色的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灭。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柳家,小时候柳清河带他回来过几次,但自从柳清河和晏光启离婚,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过柳家半步,就连他的外婆过世,也只是在墓地见过一面柳家人。
过了这么多年,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连住在这里人,除了相貌上变老了,其他的都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天上阴沉沉的,云彩压得极低,像是下一秒就会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争吵再度开始,晏云阳垂下眼,不耐烦的“啧”了声,将手上的香烟在台子上摁灭,抬脚走了出去。
楼下沙发上坐着两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看到他下来,皆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旁边的柳清河显得有些尴尬,她知道刚才那些话晏云阳一定听了不少,若是他闹上一闹也好,自己总算是知道他的心意,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任谁都无法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阳啊。”柳老爷子杵着拐杖,“还没休息?”
晏云阳笑了下,“没。”
柳老爷子九十多岁,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前年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动了手术后元气大伤,这才把公司逐渐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管理。
可惜两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还没等着他死,就开始为着公司以后是谁的开始斗个不停,反倒让外人钻了空子。有一个外孙子倒是争气,可惜不跟着他姓柳。
想到这里,柳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朝晏云阳招招手,“来,让外公看看。”
晏云阳走过去,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温声道:“外公,太晚了,我得回去。”
柳老爷子面色一沉,“这么完了,在外公家住下不行?非得回去?”
晏云阳拉着他的手,安抚道:“要下雨了,然然她胆子小,一打雷就做噩梦,到时候找不到我还得哭。”
提起妻子,晏云阳脸上终于显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连离得最远的柳清河都看的分明。
话说到这里,柳老爷子也不好再拦着,毕竟人家新婚夫妻,新婚燕尔的,他一个老头子拦着不让人家小两口见面也不是个事儿。
“外公还没见过那个小姑娘,是叫然然对吧?”
晏云阳笑着点头,“是,全名是左明然,左右的左,明天的明,然后的然。”
柳老爷子:“好名字。”他向外招了招手,“那我让小王送你回去。”
小王是柳家的司机,平时吃住在柳家,此时柳老爷子提起,立马有人小跑着去叫他起来。
晏云阳拦住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来,反正也没有多远。”
他起身往外走,柳清河看着他的背影,试探着起身,想要跟他一起回去。柳老爷子看到她的动作,双手扶着拐杖起身,沉声道:“清河,咱们父女俩这么多年没见,爸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柳清河动作一顿,低低的应了声,起身扶着他上楼。
书房的窗帘拉着,柳清河进去,先开了灯,又去把窗帘拉开,正好看到楼下晏云阳的车子离开,车灯飞速的驶向远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柳老爷子坐在书桌后的沙发上,看着她分外落寞的身影,叹了口气道:“当年让你嫁给晏光启,是我和你妈的不是,要不是我和你妈坚持,你也不会……”
“爸。”柳清河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就算再说也不可能改变。”
她的目光分外冷静,“我和晏光启早就已经离婚,他想和谁生孩子也不关我的事,但晏家必须是云阳的,除了他,谁都别想拿走。”
一场大雨悄然而至,素质而来的是无尽的闪电和惊雷,左明然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脸颊下的被子被泪水浸湿,披散的头发粘在脸上,显得十分狼狈。
一道闪电落在窗外,顿时将整间卧室照亮,她吓了一跳,落下的惊雷像是在耳边炸开,左明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房间里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她试探着去摸床头的台灯,摁了两下没有反应,才意识到家里的电可能因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断掉了。
哭了这么长时间,左明然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身上像是点燃了炭火,拍了拍发烫的脸,她撑着身下的床铺起身,想要去楼下倒杯水。
窗外雷雨交加,雨水扑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左明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连手机都没有拿,就这么扶着墙壁赤脚往外走。
连脚心都是滚烫的,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多少缓解了身上的燥热。左明然深一脚浅一脚的扶着楼梯下楼,走到一半,突然听到门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发烧让她的各种知觉都迟钝了许多,直到房门被人打开,她才茫然的看过去,正好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客厅被照亮,站在门口的晏云阳和她四目相对。
“你……”
已经将近凌晨两点,晏云阳刚说了一个字,就看到正在下楼的左明然一脚踩空,因为高烧而无力的胳膊徒劳的抓了下扶手,就那么滚了下来。
晏云阳几乎在她踩空的瞬间就冲了过去,在她即将滚下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揽住了她,然后就察觉到她明显不对劲的体温。
楼梯不高,滚下来也只有四五阶的高度,左明然攀着晏云阳的胳膊,崴到了脚踝,钻心的痛感让她清醒了不少,却依旧糊糊涂涂。
“晏云阳?”她拽着他的衣服袖子,因为生病而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软糯。
“我在。”地上凉,晏云阳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抚着她的脖子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轻声道:“你先在这躺一会儿,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左明然却拉着他的衣服不许他走,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梦,还是因为生病,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委屈,“晏云阳。”
晏云阳无法,只能在她身边蹲下,“我在这里。”
左明然眨了眨眼,挪动身体向他靠近。
刚从外面进来,晏云阳身上还带着湿凉的雨气,让左明然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晏云阳摁住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坚定,“别乱动,我拿冰袋给你敷脚。”
左明然呜咽一声,当真老老实实的后退,抱着沙发上的靠枕眼巴巴的望着他。
晏云阳迅速起身,一边给医生打电话,一边从冰箱里找出冰袋,顺便找了条毯子盖在左明然身上,蹲下身帮她处理脚踝的扭伤。
楼梯上,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双夏目睹了这一切,本来要往下走的脚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看着楼下的两个人,默默地转过身,打开房门进去。
打扰了,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