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孟辛只和徐简交换过电话,浆糊一样的脑子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竟然清醒不少,“他打电话来了说什么”
因着他发烧,何舒碧今天下了班也没去打牌直接回了家,啧啧道:“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我说你发烧了。他就说要过来看看。你昨天说去同学家玩,就是他吗”
孟辛捂住眼睛,拉长声音道:“他来干嘛啊……你没让他来吧”
“哟,之前都没听你提过你还有玩得好的同学。徐简。”何舒碧回忆似地问道,“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从没把孟辛学校里的东西放在心上,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才回道:“人家一片好心,来就来啊,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孟辛一声,都不想理何舒碧了。
徐简来得很快,还很懂事地提了一塑料袋桃:“阿姨你好,我来看看孟辛。”
“徐简是吧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何舒碧有点意外,徐简和她想象的样子不太一样,人以群分,孟辛都那副版样,她还以为徐简也是个不学好的。可这孩子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懂礼貌的。
何舒碧扫了扫徐简额头的纱布,把人让了进来:“不用换鞋,进来吧。”
徐简边走边问:“孟辛发烧到多少度”
“……就是普通的发烧。”何舒碧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点,发烧就吃药吧,这时被个高中生问到,她不知道,有点赧然,“他睡了一天了都,现在应该好点了。”
她含糊的话让徐简皱起眉,到底没多说什么,在掩着的房门上敲了几下,才推开来。
“你来啦。”孟辛正在床上挺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脑仁更疼了,“你来做什么,我睡一晚上就好了啊。”
“怎么会发烧呢”徐简径直坐在床边,正要说什么,等看清楚孟辛,表情一下僵了,“你脸上怎么了”
他面色一沉,把孟辛都吓了一跳:“是不是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孟辛不想徐简来了,何舒碧对他脸上的伤都习以为常,不当回事了,但徐简不会。
孟辛心中十分矛盾,会烦他老追着问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心底某个地方又会为此开心。
他抿抿嘴,虽然觉得和孟正宇的冲突是家丑,很丢脸,但他不想徐简再担心其他有的没的,也不想徐简以为自己和那群人还有联系。
毕竟他答应过的。
只有徐简,孟辛不想让他对自己更失望。
“没,昨天晚上和我爸吵架了。”他撇撇嘴,故作无所谓地道,“把他惹急了呗。”
徐简吃惊道:“你爸打的”
何舒碧恰好端着洗干净的桃子进来,闻言插嘴道:“对啊,这死孩子,一点不听话,把他爸都给气走了。我真是……”
“阿姨。”徐简侧过身,直视她,“孟辛具有身体权、健康权,任何人,就算是父母都无权对他进行殴打和伤害。这是犯法的。”
他的长相和气质本就不是亲和的类型,认真起来的样子就算是成年人也会觉得有压力。何舒碧嘴巴半张着,后面半截说不出来,惊讶得接不上话来。
孟辛怔住。
何舒碧也怔住了,数落孟辛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她从没在说自己儿子时被人反驳过,骇笑两声:“我管教我孩子都犯法吗国家什么时候连这个都要管了”
徐简板着脸道:“对,未成年人保护法里有规定,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我希望阿姨也能转告叔叔。”
他语气比平时还要慢了点,听起来非常平静沉稳。可孟辛总觉着他是生气了,用手碰了碰徐简搭在床上的手,等徐简看回来时冲他使了个复杂的眼色。
孟辛都不知道自己想告诉徐简什么。
他想冲徐简笑一笑用以缓解气氛,可他结果只是傻兮兮地盯着徐简。
徐简不知怎么理解的,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何舒碧被说得心头火起,这哪里来的小破孩,刚才居然觉得他有礼貌真是看走眼了。
她脸上没了笑模样,好歹还有点成年人的气度,不想和自己儿子的同学一般见识,只是也不再想招待他了,把盘子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出了卧室。
房间中一下静了下来。
徐简看着发呆的孟辛,微垂下头:“抱歉。”
孟辛回过神来,虚弱地笑道:“干嘛道歉啊。”
“和你妈妈这样说话。”徐简刚才的强硬在眼里毫无痕迹,只剩下少年人的困窘,“让你为难了吧。”
“……我妈这个人遇事儿不爱往心里去,所以也不记仇,不会和你计较的。”孟辛咬着唇,那种感觉又来了,想对徐简说点什么,甚至为他做点什么,“况且,你还是在为我说话嘛……谢谢。”
谢谢是不够的,但孟辛现在却想不到更好的词。
叹了口气,徐简抚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为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而担忧:“不管怎么样,他们不该打你。”
孟辛被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弄得很想躲开,但是看徐简满脸关心又不忍心,而且徐简皮肤凉凉的很舒服,他都想挨着多蹭蹭了。
他心中有点怪怪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微微紧张起来,却无法更仔细地分辨那是什么。
尽力无视这样奇怪的感觉,孟辛努力把话题带回平常的气氛:“谁让我欠揍呢放心吧,我耐打的,这点不算什么。”
“别这么说。”徐简的表情有些难过,仿佛刚才孟辛随口所说的话对他是一种伤害。这难过不知为什么感染到了孟辛,让他也难过起来,这难过沉甸甸砸在心上,升起一股姗姗来迟的委屈。
孟辛把头转向一边,多说了几句话让他不停咽口水,可惜还是不能缓解灼痛。
他盯着墙壁,哑着嗓子道:“你总是这么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