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八字,直达心底。
那种潇洒、豁达的冲击力直劈鸿蒙,邵博闻面上怔忪,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惊讶、犹疑、狂喜、赞同、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让他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做好了八年抗战的准备,可幸福来得突然,让他一时措手不及了。
邵博闻心头浮起岩浆似的炙热动容,喉头一瞬间哽咽难言,他从来不知道,得偿所愿竟然也会让人觉得难过,或许幸福本就是笑中带泪,而世间没有十全十美。
“缺!”他激动地握住眼前那只掌心有字的手,嗓音低沉得几乎连成一片,“缺得他爸到现在都还没脱单。”
十年光棍,品质保障。
常远被他扯着手臂,很识相地放弃了抵抗,相迎着撞进邵博闻怀里,因为跑去cos流浪汉也确实也累惨了,便把头往对方肩头一搁,有所依靠让他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到一半自己先绷不住笑了,“单亲不利于儿童心理的健康发展,为了祖国的未来,我委屈一下,帮你养儿子吧。”
这样的常远初略感觉有些陌生,仔细想想却才是熟悉的配方,在分离和误会尚未来袭之前,这才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口无忌言、插科打诨。
邵博闻将那个出戏的香瓜放在腿上,腾出手去环他的后背,抱得有些紧,嘴角差点没翘到天上去,作为老板他习惯算总账,这种口头上的小便宜就随便常远去占了,他乐得简直找不着北,立刻盖棺定论,“那就委屈你了,爱国人士。”
爱国人士被勒得失去了自由,却因为力度之下的重视而忍着没动,口头一派大方,“是你的话,可以不委屈。”
温暖的皮肤或隔着衣料贴在一起,在盛夏空调房里都能汗如雨下的季节中很快便有了热意,邵博闻目光放远,像是忽然被相拥的温度烧得眼眶发热,而常远在他颈窝蹭了蹭,安分地缩着不动了。
草坪里的葱兰在晚风里摇晃,据说这种花的花语是初恋,象征纯洁无暇的爱。
公园既然在街心,三更半夜也不乏游客,即使是异性情侣抱成一团也难免引人瞩目,邵博闻搂完也就松开了,他克制力不差,心里明白影响不好,但刚被告白的甜蜜又让人心浮气躁,非要跟常远挤在一起坐,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他从常远回来就一直懵到现在,这会儿心境平复之后,智商总算上了线。
要是一句话就能让人顿悟想通,那这世间的鸡汤就都成灵丹妙药了,同一则道理应时、应景、分人能有多种解读,能打动人心是因为时机到了,常远这一次出门,大概经历了很多事情。
常远给的瓜香味霸道,离了两尺都能闻着味儿,邵博闻拿在手里用西装袖子蹭,蹭完了递给他拿去啃,“回得这么急,是不是没吃饭”
“吃了,”常远挡了一下,拉开挎包给他看,有些无奈:“在机场帮了人一个小忙,送了我好些特产。”
邵博闻低头一看,发现露出的食品包装袋上的字体如同藏语,弯弯绕绕他一个都不认识,看图理解的话一包是什么果子、一包是巧克力,但进口加分量足以让他感受到这不是能随便赠给路人甲的东西。
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堆那种路上随处可见的、叠在一起的宣传单,一支笔,机票存根,和一个绿皮香瓜,这就是流浪汉常远的全部财产。
“不只是小忙吧,这两袋东西加起来绝对上百,”常远赶回来时间紧急,应该没时间和心情去买东西,邵博闻疑惑地说:“这人还送了你俩瓜”
常远想起中午那一幕就想笑,那人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在候机室里睡得昏天暗地,要不是自己拦了一道,等他醒来手机就不翼而飞了。不过他倒也警觉,自己刚跟小偷说上话他就醒了,别看长得没什么危害性,眉毛一皱脾气霎时原形毕露,气场竟然还不容小觑,把油滑的小偷都吓得够呛,屁滚尿流地挣脱着逃走了。
之后他为了感谢常远,非要送他点什么,常远说不用,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剃须刀,结果这小哥把行李箱翻成了垃圾场,他带了不少dubai特产,乱糟糟地也装不回去了,常远只好拿了两大包。
“就是多了一句嘴,无所谓大忙小忙,”常远把剩下那个瓜也拿出来塞给了邵博闻,他小半辈子五讲四美,对于自己的行为有些汗颜,顿了好几秒才说:“瓜不是,这是我从老家的地里……偷的,给你的。”
邵博闻有点茫然,一下没懂他千里送瓜背后的深意。
常远用手指捏住他翘起来的畸形中指,心想茫茫人海里能再遇到这个人,上天待他确实不薄。
“很多事情我确实忘了,但有些我还记得,我们真正开始成为朋友,是98年那天傍晚我饿得受不了,你从窗口递来两个瓜的时候,中间这么多年我们都在错过,现在我也送你两个,是重新开始的礼物,谢谢你愿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