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炎“嗯”了声说“图书馆闭馆四个小时了。”
“”秦放让人一句话噎了回来,他最后笑了,“算了咱俩聊不了天儿。”
正好也走到六号楼下了,刑炎开了那听啤酒,冲秦放比了下,然后说“回去睡吧。”
说完喝了口,嘴里含着啤酒冲秦放扬了扬下巴,接着转身走了。
秦放笑着对他的背影说了声“回见吧。”
刑炎没回头,抬起胳膊晃了晃。
推门进宿舍,华桐正踩着梯子往床上铺凉席。秦放把拎的饮料放桌上,抬头问华桐“又搞什么新武器了。”
“我给你铺个凉席,”华桐撅在那儿回头说,“我今年春天买的,要不是你来我都忘了用。”
秦放往床上看了眼,笑出了声“我想起我爷了。”
“你滚。”华桐铺得板板整整,拿着毛巾擦得挺仔细。
秦放有挺多年没看过这东西了,还真的就只见过他爷铺这东西。老爷子腿不太好吹不了空调,所以夏天床上总铺着凉席。那会儿秦放很喜欢在那片席子上和他爷一起打盹儿,夏天的午后沉沉地睡一大觉,睡醒起来就翻腾出去玩了。
也许是宿舍真的太热了,也许是凉席的质感在记忆里太鲜明,那晚秦放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他爷爷。
他爷是个富有的英俊老头,去哪儿都很有排场。那时候秦放还不叫秦放,他爷总是牵着他的手,喊他“星星儿”。尾音总是带着儿化音,轻松又宠爱的调子。所以那时候别人问秦放名字的时候,秦放总是很利落地答“我叫简星星儿”
梦里他住在他爷的小楼里,屋里有条大狗。他爷坐在沙发上摸他的头,秦放坐在他的腿边摸大狗,狗伸出舌头舔秦放的脸,小孩子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喜欢。
老爷子“呵呵”笑着,一老一少一狗,带着那么股岁月平静悠长的味道。
梦总是像一场老旧的电影,色调昏黄,连阳光都是暖的,明亮但不晃眼。
秦放醒来的时候小风扇正对着他胸口直吹,秦放慢慢睁开眼,抬起手摸了摸那位置。让小风扇吹了不知道多久,一片冰凉,怪不得觉得心缺了个口子。
因为这个梦秦放一整天情绪都是往下沉的,想念一个已故的亲人,钝刀磨肉。不尖锐,但持续发散,让神经酸胀麻木。
年月太长了,秦放在想念的时候别人都看不出来。华桐和他在一起泡了一整天都看不出,下午俩人还出去跟人吃了顿饭,晚上回来华桐就去学生会了。
秦放自己在宿舍听了半小时歌,后来摘了耳机,想运动。
俩室友在宿舍泡着学习呢,华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放脑子里转了一圈,想拽个人陪他去体育馆打场球。
最后秦放给刑炎发了条消息炎哥,今天还跑步吗
刑炎过了几分钟才回他有事
秦放回羽毛球打不打
刑炎问他没人陪你打
秦放想了想,然后低头发了个“嗯”。
刑炎看着聊天界面,挑了挑眉,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十五分钟下楼。”
他手上还有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刑炎放下手机,接着啃苹果。
旁边有人问“干什么去啊”
刑炎说“回学校。”
“这么早”旁边的人看了眼时间,接着轻笑了声,“谁约你啊炎哥搞朋友了”
刑炎一边吃苹果一边收拾东西,钥匙耳机都揣进兜里,没答话。
“刚才问你话你还没说,”对方屈起一条腿踩着沙发,下巴搁在膝盖上,挑着眼看刑炎,“你回不回去啊”
刑炎吃完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回。”
“那我订票了”
刑炎留下句“订吧。”说完就走了。
一场球打到晚上十点。
秦放把身上的力气都甩出去,汗都出透了。他很少跟别人打球能打到这么尽兴,秦放运动起来用力很猛,接他的球很费力。一般不等秦放打痛快对方就没力气了,比如华桐每次陪他都只能陪一半。
秦放喘着粗气坐在地板上,汗从他下巴滴下来,砸在地板上。刑炎从球网对面走过来,捡起秦放手里的球拍,和他自己那只一起装起来。
秦放看着他笑“厉害啊。”
刑炎也有点喘,他呼了口气,扔给秦放一瓶水“你也挺厉害。”
秦放喝了小半瓶水,眼睑上有一滴汗,他一抬头那滴汗从睫毛上落下来,像眼泪。他笑了下抬手抹了,问刑炎“你冲澡么”
刑炎说“你要冲”
“我不冲了,没带衣服换。”秦放朝刑炎伸手。
刑炎伸手,秦放借着他的手使力站了起来。秦放长长地舒了口气,头发都快被汗湿透了,说“我看你也没带衣服,回去冲”
刑炎点头,说“走吧。”
两人在走回男生寝室的路上,秦放说“能陪我这么打球的人挺少的,我朋友说我打球像大牲口。”
刑炎抿了抿唇,说“还行。”
秦放问他“网球你会吗”
“会,”刑炎说,“下次想打球叫我就行了。”
秦放侧过头看他,刑炎还是一副帅扑克脸,没什么表情。秦放眨了下眼,开口低声说了句“谢了啊。”
他突然来的这声谢,刑炎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只是过了片刻后问他“心情好点了”
他这短短一句让秦放动作顿了一下,他先是垂下眼,睫毛颤了两下,然后失笑着问“哪来的这么句话啊”
刑炎淡淡开口“不是不开心才这么打球”
秦放很久都没出声,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路边蛐蛐和蝉争相唱歌。
到了男生宿舍六号楼,刑炎把球拍给了秦放,秦放歪着头冲他笑了下,问“怎么看出的我不开心福尔摩炎”
刑炎看着他,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看出来的”秦放问。
刑炎说“你眼睛。”
秦放再一次垂下视线,脸上的笑还没收起。
刑炎转身离开之前跟他说“汗消了再冲冷水。不高兴的时候可以不笑,眼睛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