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冷笑道:“往日里不见你这么勤快,怎么,如今见我抱了你女儿就迫不及待跑了来,是怕我虐待她不成!”
王子腾跪地道:“您这是说哪里话,儿子是怕她不懂事,夜里啼哭,倒让母亲受累。”
王母哼道:“我带我自己的孙女,便是受累也愿意,不用你来啰嗦。”王子腾只好陪着笑又说了几句,见王母气消了方敢回。
“怎么?老太太不肯把姐儿还给我吗?”
王子腾素来不大爱重发妻,因李氏容貌虽好,却过于端庄,王子腾每每见了妻子,倒像是见了外头的老封君。
此时李氏哭得眼眶发红,发丝散乱,颇有些可怜。
王子腾见了,心里一软,将李氏揽在怀中道:“咱们姐儿在老太太那里待几天也算替我们尽孝了!况且老太太那里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不会让姐儿受委屈的。”
李氏自知无望,拽着王子腾的前襟大哭一场,夫妻二人倒由此亲密不少。
却说凤姐儿那日随吕先生上完课,见春色正好,不由起了玩心,吩咐百合道:“姐姐去跟娘说,我过一会子回去。”
芙蓉没跟着,凤姐儿身边不过百合一个大丫头,她便不大放心,欲让平儿去。
凤姐儿道:“姐姐何时见我胡闹了,快去吧,平儿今日也累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她跟我松散松散呢!”
百合见此又叮嘱平儿道:“可别留下姑娘一个人,也别往水边去。”
平儿笑道:“姐姐放心就是。”
见百合去了,凤姐儿方跟平儿偷偷笑道:“如今百合姐姐愈发啰嗦了,怪不得娘要给她找婆家呢!”
两人捂着嘴嘻嘻笑了一会子,平儿便陪着凤姐儿园子里瞎逛,这里掐朵花,那里摘个叶,还要评点:“这枝桃花不好,先生说挑花得挑那些有骨有味儿的,我看这个不好。”
平儿很是捧场:“是了,我记得那时吕先生还专门拿了一枝梅花教我们什么是好的呢!”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一路穿花折柳。凤姐儿因穿了披风,走得有些热了,便要将披风脱掉。平儿劝道:“姑娘穿着罢,回头着了风,又要吃那苦药汤子。”
凤姐儿不听,执意要脱,平儿苦劝不住,只得伺候她脱了披风。又逛了了一会子,平儿怕她果真着凉,便道:“日头眼看要落了,姑娘快穿上回去吧。”
凤姐儿也看天色不早,便同平儿一道回了翠柏居。
翠柏居里正摆饭,张氏见了凤姐儿便道:“又瞎跑,你弟弟一时不见你就要找,哪里就这么亲!”
凤姐儿笑嘻嘻地搂着张氏的手:“娘今日真好看,像涂了胭脂!”
张氏笑骂道:“快别拍马屁了,去洗手,叫你爹爹和弟弟来吃饭。”
晚饭其实分两样,张氏和王子胜因在孝期,不过吃些青菜五谷。倒是凤姐儿和福哥儿那里花样儿多些,看着也精致。
福哥儿指着自己的饭道:“爹、娘、吃!”
王子胜笑道:“福哥儿真孝顺,你自己吃,爹和娘不吃。”
福哥儿便不乐意,撅着嘴不肯吃丫头喂的饭。
张氏哄他道:“爹和娘不爱吃你这个,福哥儿吃了快点长高。”
凤姐儿也哄道:“弟弟快吃,吃完了姐姐带你玩。”
福哥儿委委屈屈地张口,大约觉得嘴里颇美味,不觉乐出两个小酒窝,将王子胜和张氏逗得直笑。
谁料到了夜里,凤姐儿便发起烧来,烧得浑身滚烫。
百合忙去回张氏,张氏也顾不得许多,披衣往凤姐儿房里去。王子胜后面吩咐文竹:“快去请大夫!”
小儿发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张氏抱着喂了一碗药,至天将明烧便退了。
张氏铁青着脸,看着跪在下首的平儿:“我素日看你是个稳妥的,怎么主子胡闹你竟不劝,还跟着胡闹!”
平儿砰砰磕头,不敢多说。
凤姐儿昏昏沉沉听见动静,想睁眼又睁不开,想说话也说不出。脑子里迷迷糊糊,只觉得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和事熟悉又陌生,她欲伸手去抓,手上却没有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