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又罩了回去。
就是这么一块布,就把他们分成了两个世界。
这时候她再想不到什么玉镯,想不到什么一百块,想到的,反而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受堂兄欺负,哭的两眼通红,老太太塞给她的那块大白兔;想到的是,在她被狗追的时候,老太太拿着铁锨,把她护在身后;想到的是,有一年夏天很热,她和杨扬一起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问他们要不要吃西瓜,杨扬说要,她说不要,她不喜欢吃瓜,因为会把脸弄的黏糊糊的,老太太给她一把勺子,让她挖着吃,从此,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些早已经忘的,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就那么一帧帧的翻了上来。
她的两个姑姑在那里哭“没有妈了以后没有妈了啊”
她的两个姑姑,也是头发花白七十多岁的人了,人生已经走了大半,历经沧桑,她们的眼早已花了,腿脚早已不灵便,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二三种老年人常有的毛病。
但是早先,她们还有一个妈妈,还有一个娘。
虽然这个娘早已步履蹒跚难以做事,虽然这个娘早已耳聋眼花和她们交流都有困难,但是她就像一棵干枯的大树,屹立在她们的上空,用那已经没有叶子的树枝,努力的为她们遮风挡雨。而现在,这棵树彻底的倒了,那些含糊的叮嘱再也没有了。
她的泪水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蹲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肩,哭的痛彻心扉,她再没那么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叫做,血脉相连。
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隐藏在时空深处,隐藏在岁月里面。
她的祖母,与她,并不是那种教科书上的慈祥祖母,她们没有什么手拉手的经历,没有什么偷偷给你好吃的故事,但她的离开,还是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血缘。
老太太是突发心梗,走的没有痛苦,又是九十多岁,标准的喜丧。
但他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后代,还是灰头土脸,目光茫然。
而老太太的离世也让她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这一次,是老太太离世了,又是这么突兀的走了,她知道与否,都是这样。但如果换成了杨晓天、黄小凤,乃至杨扬呢
他们,都不是那种很好的家人。
在早先,他们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再之后,他们更是只想着利用她。
但是,真的就没有那些温情时刻吗
其实是有的,而且还很多,她还记得在很早的时候,去看什么表演,她爸爸就把她架在肩膀上,怕她摔了,不断的叮嘱,她妈妈则抱着杨扬,站在后面,就怕她万一摔下来,她在后面,也能接一下。
她也还记得,她小时候同人打架,对方家长找过来,她妈妈抓着她打屁股,刚打了她一下,自己就哭了。
她更记得在她要上小学的时候,杨扬抱着她的腿,哭的竭嘶底里“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是能远离,但如果这些人真的出了事,她也还能无动于衷吗再说的极端点,如果真出了事,她会,不后悔吗
在气的恼的,在感觉自己被撕扯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她也许想和所有人都划清界限,让自己的世界完全清净下来,但平静下来,仔细去想,这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不是对别人好不好,而是对自己好不好。
有些事情,是撕扯不断的,一味的逃避,将来有可能就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这些问题,她刚重生的时候没有精力去想,她着急去呼吸自由空气,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释放自我,但慢慢的,特别是当她真正认清了自己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些问题,也就由不得她不去思考了。
所以她昨天,其实是去处理自己家的事了。
“怎么了”见她笑意渐渐消失,神情有些呆愣,李玄祯开口,杨楠回过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李玄祯暗暗的叹了口气“那先休息吧,到了叫你。”
杨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就闭上了眼。
这些动作,她是做惯了的,李玄祯那边却是暗暗的一僵。
他有没有交过非常大方非常自来熟的女友有。但再擅长交际的女友,也没有杨楠这么自然,自然的让他觉得自己的肩膀生来就是要让她靠的。
想到这里,他咬了下牙,觉得自己这邪,入得越发严重了
这么想着,他一边又去摸了摸杨楠的手,又看了看车里的温度,在确定不会冷着她不会热着她,总之不会让她不舒适后,他才把背又往后靠了靠,同时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前面的司机看到他这些动作,把车开的更加稳妥了,而且很自然的放慢了速度,至于高成,那是一直就保持着慢呼慢吸。
黑色的宾利,在深夜的魔都街头,以每小时不足三十公里的速度平稳的行驶着,等到了地方的时候,高成就发现,他家先生的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合上了。
他从后视镜中看到的就是,杨楠把头靠在他家先生肩膀上,他家先生靠再椅背上,同时拉着杨楠的手,和谐自然的让他都有些牙酸。
“怎么办”司机以目光示意,高成想了想,抬了下下巴,往前指了下,司机领会,又一次把车开了出来。
走吧
反正他们油多,反正他们不差钱就当为国家的石油事业做贡献了
于是,当杨楠睁开眼,被迷迷糊糊的送回去,躺在床上设闹铃的时候,不免有些疑惑她从小鱼出来的时候有这么晚吗怎么这都三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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