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第一次了,苏舟深感他和安德烈之间存在代沟
不, 这的确是第一次, 苏舟木着脸想, 这样名为钱钱钱的存在所造成的不可逾越的代沟, 他的确是第一次体会到作为“贫穷”的那一方。
坐在城堡的大厅中天呐这个大厅简直太大了苏舟拘谨的有点放不开手脚, 他不得不小市民心理的在心中算了笔账, 他上辈子的冠军奖金、广告代言的收入、商业活动的出场费、还有自己名下的那几个他几乎撒手不管的连锁餐馆更别说, 在某些娱乐节目的收视率火了爆了的时候,他还会得到一笔份额不小的红利补贴, 这么一算,十年下来, 零零碎碎的也有
算完了,苏舟稍微安心了点,他好歹也是个亿万富翁了好吗, 他真的也很有钱了好吗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的好吗
还是不好的。
苏舟深吸一口气, 看向坐在他的对面, 坐姿随性的小彭德拉先生,努力微笑着“安德烈。”
“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安德烈变得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你能为我介绍一下这里吗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游戏之外的地方见到城堡真是令人惊叹。”多少摸到了点安德烈的性子,苏舟嘴巴特别甜的夸赞道。
然后小彭德拉先生便像个三岁的小姑娘一样开心了起来。
安德烈站起身, 对着正要上前询问的女仆摆了摆手天呐,苏舟继续麻木又震惊的想,他竟然在现实中见到货真价实的英伦女仆了然后亲自当起了导游。
“来吧, 中苏,你想了解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不是安德烈初次对别人介绍他们家的古堡了吧,安德烈的口吻娴熟而又随性,带着几分得色。
苏舟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安德烈的身侧,他们此时所在的大厅位于一楼的南端,安德烈不,是另一位身穿西服的管家先生躬身为安德烈打开了大门,然后再由安德烈引着苏舟,在宽敞而漫长的过道中缓步行走。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的两点钟,今日无雨,阳光正好,稀薄的日光透过清澈的门窗,为深红色的绒毛长毯镀上一层薄薄的金黄。
“这栋城堡建于十八世纪中期。”安德烈领着苏舟踏过长廊,他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又一幅幕帘巨画,“这是彭德拉家历代的长辈,从十八世纪到二十世纪初期的家主画像都挂在这里,在一战之后,彭德拉全家迁移到了另一栋城墙更为厚实的居所,而这栋城堡便就此闲置了下来哦,这是小时候听的故事,大概是真的吧。”正正经经的讲完了苏舟都觉得有点不太像安德烈了便听到安德烈忽然又这般不甚在意的说。
苏舟“”
家中有矿算什么,有古堡的才是真大佬;有古堡算什么,有古堡还不甚在意的才是真的壕。
短短的几个小时,苏舟总觉得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正在摇摇欲坠的摇摇欲碎。
但是这仍然没完,安德烈很快便又让苏舟更震惊了,他震惊的听着安德烈对于诸多欧洲与英国的历史侃侃而谈,包括对于各种油画的类别讲解与手法描述,还有当路过一副横跨大半面墙壁的巨幅古典现实主义油画时,安德烈停下了脚步,指着画像中的草
这是生长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一种植物,你看,这种草的底部的形状有些特殊,现在这种植物早已经绝迹了。
然后再指着那片占据了大半个画面的湖泊
这片湖泊是真实存在的,位于爱尔兰北部,现在已经干涸缩小到了不足直径两百米的地步,嘿,你知道吗这个湖泊有一个传说,据说居住在那片湖泊的爱尔兰妖精,水精灵斯儿维利亚
并且还指了指那个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图样
这个符号你知道吗是宗教符号的一种,几个世纪前时被归类于神明的眷属,只有极少的神职人员才能将刻有这种符号的图纸带在身上,但是在之后的英法战争时被政治人物所利用,打压贬低成了召唤恶魔的邪教标志,现在似乎成为了为影视创作人员所极为狂热的一种题材与标志
苏舟“”
苏舟又木了,这说的都是什么,为什么粥粥一点都不知道,安德烈是这种人设的吗
在安德烈的讲解终于告一段落时,他终于忍不住的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安德烈说的有些口干,本来还觉得,这个中国人大概会对他递上崇拜的目光吧,没想到
崇拜的目光是没有的,质疑与震惊的目光是满格的。
安德烈“”安姑娘又生气了,他冷着一张脸,恶劣又毒辣的讥讽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哦,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些难道不是常识吗你难道从来没有关注过好吧,我知道你们亚洲人没必要学习我们欧洲的历史,大多人似乎也不信宗教,但是你难道没上过艺术鉴赏课吗为什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你起码也应该知道点”
好气啊,安德烈本来以为他能从贬低别人的愉悦中得到快乐,但是现在的他却一点都不快乐,反而越说越气,在看到那个中国人并不反驳他,反而对着他微微的笑了笑,接着以一种无比乖巧的听讲姿势继续听他的批判时
明明这个中国人看起来超乖的了四舍五入就是非常崇拜他了但是安德烈完全没有感到高兴他觉得更糟心了,这个中国人还是放不开,为什么就不能来和他吵嘴呢
气死了。
安德烈忽然住了嘴,然后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的鼻音,像是冷哼,又像是讥讽。
乖学生粥粥见安姑娘不说了,试探着举起了手。
“啊”安德烈臭着一张脸,“你还要干吗”
苏舟本来想说,请问你讲完了吗啪啪啪啪好棒呀粥粥为你鼓掌呀但是交际花粥的极高情商对他发出了警告,而苏舟在仔细斟酌后,选择遵循这样的警告,于是他干脆不提这件事,反而主动又指向了另一幅体积不小的巨大画像,那是一个高举剑柄的女人,与一群倒下的士兵,苏舟得承认,他的确是有艺术细胞的比如小提琴;但他又的确是缺乏艺术气息的比如他对画作、雕塑一类的东西就是真的一窍不通。
“安德烈,”苏舟亲昵的唤着对方的名字,态度积极主动了不少,“那副画看起来很有故事,你能为我讲讲吗”
苏舟显然默认了安德烈知道这个故事,事实上,安德烈也的确很懂。
哦,安姑娘的臭脸又没那么臭了,他露出了一点“你感恩戴德的给我听着吧”的冷笑表情,然后
非常细致的又为苏舟科普了起来。
苏舟“”
苏舟捂住心脏,只觉得有点不好,怎、怎么突然觉得安姑娘都变得有点可爱了
可怕,可怕,真是太可啪了。
但是这样的可怕,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也变得有些温馨了。
根据安德烈的吩咐,没有女仆与管家来打扰他们,有时一前一后,有时一左一右,苏舟与安德烈漫步在岁月残留下来的历史遗迹中。棕红发色的英国人讲个不停,黑发黑眼的中国人不时提问时间的流逝在温和的日光下渐渐的被模糊成片,他们彼此交流着、询问着,随着他们踏过了一米又一米的深红毛毯,随着他们路过了一幅又一幅的大小画作,他们的肢体动作与说话口吻变得愈发的流畅自然仿佛那种尬到不行的对话,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两人从一楼的南端走到了北端,又沿着那长长的楼梯踏入了二楼的领地,安德烈为苏舟讲着这些属于过去的遗迹,在路过某个房间时,又为苏舟推开沉重的木门,让他看看,这一件房间是什么、里面又有着什么。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多小时
二楼,两人再次经过了一个岔路口,嚯,苏舟忽然来了点精神,这个拐角处竟然放着一尊骑士铠甲
苏舟走上前去,好奇的打量着其上的锈迹斑斑,不太好意思又非常跃跃欲试的问。
“安德烈,我能摸摸吗”他问话的语气已经非常的娴熟了,苏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尊骑士铠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毕竟,哪怕只有两百多年,这也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啊
然后粥粥就又被打脸了。
“hy not”安德烈诧异的问,继而奇迹般的t到了苏舟的脑回路,“哦,随便摸,那个不是古董,古董都放在家里了对了,我忘记说了,摆在这里的,除了城堡本身,大多都不是真品,你看到的那些画作也都是后来才搬过来的临摹作品,真迹同样在家里我说过了吧,这个城堡其实不太用。”说罢,安德烈挤开苏舟,伸手在铠甲上摸了一把,接着,安德烈露出了极为恶心的作呕表情,他一脸隐忍的伸出手,将他的掌心摊开在苏舟的面前,只见,肉色的皮肤变成了深深的灰黑色,哦,安德烈抹了一手灰。
“see,e苏,”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就是有点不习惯叫苏舟的名字,“这些铠甲基本都是剧组和广告商搬进来的,整体上的视觉效果还算应景,我们就不要求他们反复的搬进来又撤出去了,毕竟这栋城堡通常不怎么住人,城堡的维护费用并不少,祖爷爷想过要不要把这栋城堡卖掉,最终被祖奶奶给打咳,阻止了,之后这栋城堡便成为了半开放式,当然,需要金钱交易的那种,比如电影电视剧的剧组、广告拍摄对了,这其实也是一个旅游景点,我们现在处在城堡的左半部分,左半部分是拿来对剧组广告出租的,右半部分是在特定日期开放给游客的,当初”
安德烈板着手指,却是刚扳了两根,就变得不耐烦了“哦,管他的。”他嘟囔了一句,才继续说,“曾经有一任女王提议过,要不要效仿西班牙的那座阿尔方索十二世贵族学院,把古堡的一半改造成学校,另一半改造成博物馆,不过被一位早已过世的彭德拉否认掉了,一位彭德拉绝对不会真正的出售他所拥有的物品不过一半一半的提议倒是被保留了下来,如你所见,一半给那些需要古堡背景的剧组,一半给那些总是喜欢在世界各地旅游的外来人ait,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察觉到苏舟特别诡异的目光,安德烈又有些不自在了,他下意识的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身体,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他在用手擦拭了铠甲之后,就很注意的没有再用手碰触自己的皮肤,应该也不是因为他的脸上也被抹了一把黑灰
越想越不自在的安姑娘语气汹汹的质问道“喂。”他粗粝着声线说,“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啊。”苏舟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我怎么看着你了”
安德烈“”这个中国人懂装不懂好讨厌啊“就像你现在这样。”
苏舟本来又下意识的想问,现在这样是哪样不过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苏舟收拾了一下几经折腾的小心脏,轻轻的拍了两下有些发烫的脸蛋兴奋的,你得理解,大多数人,不分男女,可能都有着一个古堡梦或者贵族梦看向安德烈的眼神的确变得非常的不一样了。
“咳,我是说”苏舟清了清嗓子,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吧,他看向安德里的目光堪称有一点老父亲的欣慰感了,“怎么说你和我想象的有一点不一样了”
安德烈皱皱眉,发出了一声不耐又沉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