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王珺到的时候, 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容归刚刚打了帘子捧着茶盏出来,见她过来,一边是同她福身行礼, 一边是同她温声说道“老夫人在里头坐着, 奴去替您禀报一声吧”
耳听着这话
王珺却摇了摇头,她是先望了一眼容归身后的布帘, 而后是收回目光, 问道“祖母怎么样”
容归听得这话知晓眼前这位主子已经知道了家庙的事, 便又轻叹了一声,而后是压低了嗓音同她说道“虽说那位行事不端,可到底也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人,骤然听到人去了, 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说完, 又看了看王珺的面容,想着那位以前做得那些事,忙又住了嘴, 跟着一句“外头风大,您快进去吧, 有您陪着老夫人,她也能高兴。”
王珺见此倒是也未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便自行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了。
这外头的天冷得厉害,屋子里倒是摆足了炭火。
王珺甫一进去,受着那股子热气, 还有些不适应,等解了身上的斗篷,她才朝屋中端坐着的老妇人看去。
外间的日头透过那菱形的槅窗打进屋中,庾老夫人大半身子都在那日头里,她这样望过去一时倒有些瞧不清她的神态。
离得近了,倒是看清楚了。
闭目捻珠的老妇人神情静默而又安详,可若细看的话,还是能从那眉宇之间瞧出几分怅然。
看着祖母这幅神情,王珺心下也没什么异样,纵然只是个点头之交,听人没了,也会流落出些怅然,更何况冯氏跟祖母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想到这,她是先把手上的斗篷放在一侧的架子上,而后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按起了头。
庾老夫人这段日子有些偏头痛。
王珺上回和萧无珩学过几招,有时候过来便会替人按下。
起初庾老夫人以为是容归,便也未曾睁眼,等到那双细腻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感受出来不同,睁开眼朝一侧看去,瞧见果然是王珺便停了捻珠的动作,握着她的手,拧着眉同她说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又握了握她的手,跟着一句“瞧,手都凉了。”
耳听着这话,王珺仍是眉目弯弯的模样“只是过来的时候吹了会风,过会便好了。”这话说完,她依着庾老夫人的意思坐在身侧,而后是看了眼庾老夫人,才轻声说道“我听说家庙的事了。”
听得这一句,庾老夫人又叹了口气。
她握着王珺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道“你那三婶做出这么多糊涂事,是个该死的,可”说到这,话一停,到底没再继续往下说去。
王珺也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得坐在人身侧。
而后便又瞧见庾老夫人拧着眉望着她,同她说道“你的及笈也没几日了,原本按着我的意思是要大办的,可如今这么一来,到底是有些冲撞了。”
这家里又是办喜事又是办丧事的,传出去总归不成样子。
可及笈是大事
庾老夫人又实在不想委屈王珺,心里这才有些犯难。
王珺耳听着这话,倒是笑了笑,不等庾老夫人继续同她说,便率先开了口“我的及笈不过是小事,先替三婶把丧事办了吧”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好在我前头也只是给表姐和杜家姐姐送去了帖子,等到那日,我们一家人凑在一道办个礼,走个流程便是。”
她这话倒不是为了彰显自己故意说的。
于她而言,这及笈的确算不得什么事,何况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宁可一家人凑在一道吃吃饭,也好比在一群或是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的眼皮子底下,撑着身份去同她们相处、交谈。
庾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下情绪却更加复杂起来。
她心里总觉得娇娇太过委屈,前头为了家人和睦,她没有太过责罚冯氏,如今又因为冯氏的死,连带着及笈也不能大办。想到这,这心里对冯氏的死所产生的怅然倒是少了许多,反而对娇娇的愧疚更是添了些。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握着她的手,保证道“等到你成婚那日,祖母一定好生替你操办。”
耳听着这一句,王珺的神情却有些微顿。
想起上回萧无珩同她说得那些话,她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更不知祖母他们是否会同意。
想到这,王珺倒是也难得有些恍惚起来。
庾老夫人坐在王珺身侧,自然是瞧见了她神情的变化,如今见她神色怔怔,只当她是在害羞,便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想起王祀他们才又叹了口气“你三婶这么一去,你三哥明年的科举怕是又不能去了,还有你五姐的婚事。”
王珍去岁就过了及笈,早些冯氏在的时候就一直在替她操持这些,可如今她这么一去,婚事自然也只能耽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