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与程家郎君接触,发现他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阿娘,您说他这样的性格适合官场吗?”
赵氏也是做父母的,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程二官人早就知道这个儿子不适合做官,所以才让他先做一段时间生意锻炼锻炼,”接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他给程小郎君出这么个难题,既是锻炼,也是考验,若程小郎君达到了他的要求,那不论是为官还是经商,都能游刃有余。若达不到,那还不如不入官场,至少保住了性命和名声!这位程二官人,可是个明白人啊!”
王浮微笑:“正是如此。”
赵氏摸了摸王浮的脑袋,十分欣慰,在她眼里,十娘自小古怪,不像寻常的小娘子,她一直担心这个女儿太过与众不同,不合时宜,但这个女儿的智慧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别人听见程家的事,只当是个笑话,闲聊几句便罢了,她却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也许这个女儿真的是投错了胎,她本应是个神童,是天上的文曲星托生的,命中有运道的。
想到这里,赵氏便笑道:“我家十娘可真是个小福星,阿娘听你的,待会儿同你爹爹提提这事,你还是同阿娘讲讲你夸下的那些‘海口’改怎么圆回来吧!”
“阿娘,你莫不是糊涂了?我哪里夸海口了?我说的那些,除了经营酒楼的法子,您不都知道吗?”
三娘在一边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这时到了她擅长的领域,迫不及待地插嘴道:“咱们家要说有什么新奇的烹调方法,可不就是炒菜吗?只是炒菜也太费油了些,十娘,这方法用在酒楼,怕不是要血本无归。至于膳食方子,那还不容易,我立时就能写出来。”
王浮抱住三娘,三娘今年十一岁,搁现代还是个小学生,在这里却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过两年就要定亲成婚的。她平日里一直很照顾王浮,俨然已经是这个家里的第二个女主人,将所有人的喜好避讳都记得清清楚楚,与赵氏一起安排大家的饮食起居,照顾瘫痪的赵秀才,都做得很好。只有这样能够风雨共担的家人,才值得她掏心掏肺,倾尽一切对他们好。
“三娘别担心,到时候炒菜传播出去了,人们也会像我们家的人一样爱上炒菜的,偶尔上酒楼改善一下还是可以的。至于费不费油,那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了。”一刹那,王浮又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改进榨油技术!
这时候人们吃的多是动物油,比如牛油、羊油、猪油,偶尔也能买到芝麻油,但是挺贵的,如果她能够提炼出植物油,那将是一次很大的饮食革命!就她所知,许多植物的种子都能榨油,油菜籽、黄豆、茶籽还有蓖麻,榨了油不仅能食用,还可以加工成肥皂等清洁用品,都是极好的。
这样一想,似乎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王浮甚至感谢起老天爷把她放在这个要啥啥没有的时代,她可以抢占先机,快人一步。
经过王浮的劝说,赵氏早打算要做点生意养家,也好把这次从公中多支的钱填补上,不让人说闲话,孩子们则是觉得新奇,三娘厨艺出众,王瑾也不想读书,他们俩都觉得自己可以帮忙,所以有很高的热情。王方和王瑜回来,赵氏开了头,一家人就讨论了起来。王方是很赞同做生意的,既然娘子和女儿都觉得与程家合作好,那他也没什么意见。于是,三娘、赵氏、胡四娘还有王浮忙活了一晚上,整治出了一桌宴席。
第二日巳时未到,程之仪照例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回来,绕进和乐楼视察了一番,便看见昨日那两个小骗子东张西望,似乎正在找人。
程之仪走过去,还没说话,王浮就笑着道了一声“万福”,向他行了一礼,对他说:“宴席已经备好,只是此事机密,不如找个包厢详谈,请随我来。”
程之仪傻眼了,糊里糊涂地跟着她走进包厢,里头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文士,俊秀斯文,见了他便行礼道:“小官人好,我便是他们俩的父亲,青神王方王子源,请坐。”
程之仪拱了拱手,报了自己的名字,一低头却见满桌都放着菜盘子,却用空盘子或盆子倒扣住,不让人瞧见里头的东西,不过,只闻着缝隙里飘出来的香气,便引得他饥肠辘辘,看来这人是真的要与他谈生意!
程之仪心下一喜,正要开口,王方就说话了:“昨日十娘同你说过,不知那四样,你要选哪一个?”
“不瞒官人,昨日我只当令爱是骗子,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因此还未想好,在下想问官人一句——倘若这四样都是真的,您为何不自己开一家酒楼,还要与我们合作呢?”
“十娘年幼,让她来说这样重要的事情确实欠妥,但她所言不虚,并没有欺瞒小官人的意思。我不从商,是因为我们王家并无经商的人才,既没有银钱也没有人脉,就连我自己,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相较而言,与你合作才是最省事的。另外,我们不日就要离开眉山回青神去,若小官人心中存疑,可以派人去查一查我们的底细,纱縠巷的赵家是我岳家……”
言至于此,程之仪还能想不起来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赵怀因为不孝而被除族的事对他妻家林氏酒楼的生意也有很大的影响,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人又重孝道,那些顾客还能光顾八仙楼都是给了林家面子。
王方这么一说,程之仪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爹说过,与人谈生意,最可怕的不是贪商,最可怕的是那些表面上无欲无求的人,无欲则刚,无欲则无牵绊,他们会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而背叛你,在关键时刻捅你刀子,让你损失更加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