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难得地, 相泽消太并没有上床睡觉, 而是窝在沙发里,没什么精神的看着无聊的夜间节目。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 会发现他手中握着的并不是遥控器, 而是屏幕亮起的手机。而一旦注意到它的光芒渐渐微弱, 他便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的去触摸,再顺便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没短信、没邮件、没电话。
哪怕他重复再多次,也没办法迎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仿佛是在逼迫他去承认——侄子真的离家出走了的这个事实。
当他回到家中, 看见对面的卧室门大咧咧地敞开时,心里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等他走进去,透过同样虚掩着的衣柜、看见里面缺了至少一半的东西后, 就已经完全验证了一开始的预感。
那个跟他共同生活了两年,被教育得还算乖巧的臭小子, 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准备夜不归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但是, 我自己的问题也比较大啊……”怒气只持续了几秒钟, 黑发教师开始回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不得不承认, 侄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倒也不算过分。
今天的训练场里, 他和树里谈话的时候,那孩子是什么表情来着……
大约是出于自我反省的意味, 他的脑中一帧帧的播放着之前看到的画面, 捕捉起了最细枝末节的部分。然后他才留意到, 对方似乎是一副有话要说、又犹豫着不肯开口的模样,结合此时的状况来分析,应该就是……某个人给出了主意,所以被拐带走了。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他原本想要劝解侄子,放弃不靠谱的恋爱对象,结果却亲手将人推向了对方预设好的圈套里。
“我是笨蛋吗……”
再一次看过手机后,他仰头枕着沙发靠背,一边阖了阖酸胀的眼,一边伸手去摸抽屉里的眼药水。
而在卧室里没有找到人的小黑猫,努力用脑袋顶着门缝往外挤,刚刚抬起一双又圆又大的绿瞳来,便正好将监护人的一举一动映入眼帘当中。
它赶忙用爪子扒着地面,拼命将自己的身体带出桎梏,甚至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了几道浅白色的抓痕。但由于用力过猛的缘故,它成功脱出的瞬间,整个猫便化身为弹性十足的毛球,咕噜噜地滚向茶几,直接撞出“哐”地一声来。
“嗯”相泽消太的动作一顿,低头往向声音和震感的来源处,就见一只黑得几乎可以融进夜色当中的猫崽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桌腿旁,似乎仍未从冲击的余波中回过神来,懵得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它若是人类的模样,现在肯定是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然后再爆上一句粗口。
“喵喵——!”
两声细弱的猫叫还含着半点奶音,哪怕凶得要命,也给人一种它正在撒娇的错觉。
不知怎么地,监护人觉得自己可能是思考了太多关于侄子的事情,这会儿竟觉得眼前的猫崽很有几分相似感。于是唇角上扬的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对方软软地后颈,将它提到了自己的腿上趴好,顺便用指尖轻柔的帮忙梳理毛发。
可能平日里伙食不错,它短茬的皮毛十分黑亮,光滑得如同缎子一般,兼具视觉与触觉的双重美好,有着令所有人对其爱不释手的奇妙魔力。他原本十几秒可以完成的动作,不知不觉变成了反复的抚摸,心情也随之平稳了许多,隐隐泛出惬意宁静的涟漪来。
所以说,撸猫,真是个缓解情绪的好办法。
“你应该是有主人的吧。”
他的指腹绕着猫崽的脖颈来回摩挲,略带些遗憾的低声感叹着:“去别人家里流浪是你的爱好吗看来,你也是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家伙啊。”
他又点了点它的鼻尖,一副教育小孩子乖乖听话的模样。
——为什么觉得消太意有所指呢不会是、被发现了身份吧……
蹲坐在自家监护人腿上的相泽树里心里发虚,强行按耐住想要逃跑的冲动,甩甩尾巴“喵”了一声、继续伪装成普通的猫科动物,准备等对方睡着之后,再偷偷的按原路溜走。
“那个臭小子应该跟你一样,根本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有多担心他吧。”相泽消太的左手仍握着手机,稍微一触碰,就能看到里面的依旧没有进入新的消息,而时间已然跳动到了00:43的字样。
除了英雄活动中少有的几次战线延时外,这大概是他熬过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再次涌上的无力感,“我知道,是我处理的方式不当,让他感觉到了压抑和不安,才会逃跑……只不过,我真的无法想到两全其美的处理方式,既能成功的开解他,又能不留下什么隐患和弊端。”
“当家长,真的要比当老师难多了。”
他以疲惫的口吻做着总结,没发现面前的小黑猫萎靡得垂下脑袋,本就娇小的身型仿佛一瞬间缩水了几分,变成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毛团。
虽然监护人不是批评他,但总觉得,是因为他太过任性、执意加入港口黑手党,所以才闹成如今这种地步。如果他跟普通的孩子一样,梦想着当上职业英雄,并且付诸于行动去努力做,估计也不会产生什么矛盾。
可唯独这个,已经是不可更改的未来——自他诞生之日起,就一脚踏着里世界的土地,注定无法脱离开来。而他暂时站在阳光下,也只会让阴影扩得越发明显、昭示着他的格格不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