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欣然蓦然色变,冷冷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孔,然后,这张面孔陡然生出灿烂的笑容,好似罂.粟绚然绽放,灼华迫人,极绚烂美丽却又极恶毒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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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如果圣上知道此事,会如何看待您今日之举”
看着靳图毅露出毒牙,这一刹那,即使是自认为见识过无数宦海风波的封书海亦冷汗湿透后背。
茶砖乃益州新出之物,整个大魏只在他辖下出产,若真是无缘无故已然在北狄出现,岂非证实益州与北狄有勾连往来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在圣上前参他一本,通敌之罪无论如何亦难逃脱。
这一刻,已经来不及去追寻为何茶砖会在北狄出现之事,亦没有功夫再去证实此事,因为,他根本承担不起其中风险。
甚至,根本不必等到弹劾,靳图毅只需要在此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将北狄有茶砖之事道破,他封书海便极难洗脱此事的干系。
封书海神情不变:“你意欲为何”
官场中事,终究难逃利益勾连。
若靳图毅真想要他死罪难逃,根本不必将他拦下,直接行动就是;愿将他拦下,便是对方有所图谋。
所有人远远看来,只当是这两位益州当场级别最高的官员互相恭贺着什么,一派气氛祥和。
靳图毅微微一笑:“益州官学的山长,我要三郎来做。”
封书海犀利视线蓦然直盯靳图毅。
如果益州官学的山长叫张清庭来做,那又与三江书院有何分别!今日这番辛苦筹谋,岂非又入世族彀中!
靳图毅却笑容不变,胸有成竹:“封大人,看看四周那些为你山呼海啸的百姓、学子、文人、同僚,你再为他们如何殚精竭虑夙兴夜寐……一旦通敌之罪坐实,你相不相信,骂你最多的、恨你最多的,一样也是他们千百年后,史册上也只有短短一句,‘通敌而斩’,如此而已。”
为官者,有人求权求财,二者皆无所求者,却更为在意士大夫的名望。
如果,真的那样一盆脏水泼下来,封书海恐怕身败名裂都难形容最后的结局。
封书海听着耳畔的热烈欢呼,晃神了一刹那,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然后,他的神情平静下来,仿佛已经做出了决断。
靳图毅是真的畅快地笑出了一声,一比台上:“封大人,请罢!”
封书海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仿佛真的是与靳图毅相谈甚欢一般,拾阶而上。
当看到这位为益州百姓做过许多事的官员站在台中央,现在依旧是为益州百姓折腰、要亲自为两个商人沏茶时,所有人的呐喊几乎冲破云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心中的激动与尊敬。
好半晌,在吴敬苍的努力下,周遭才平静下来。
封书海看着眼前一切,微微失神,初到益州时的场面一一回话,粮战之后,收拢四郡,为了怕那些低层胥吏鱼肉百姓,他无数次踏遍千山万水,一年里,光是木屐就穿坏了三双,家中没有那样多的银钱再置办,他后头不得不换上芒履,与百姓再无分别。
三载来,益州境内,没有他未去过之地,任下官员,没有他不清楚禀性之人。
益州啊,他忽地失笑,恩,若遇到成国公,他终于可以坦然对答:不负您昔年所托。而不至于连成国公灵前也羞往致祭了。
靳图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台下看着,期盼对方宣布三郎出任益州官学山长时,看看那些墙头草的面色,哼,益州根基之处,亦是时候好好梳理一番了……
封书海向四方拱手,十分诚恳地道:“封某任益州州牧五载,说来惭愧,头二载毫无建树,有伤先成国公之名,近三载虽是竭尽我力,却终是时光有限,有负益州百姓重托。”
靳图毅心中一沉,蓦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抬头向封书海看去,现在不过只是给两个商户沏茶,这个泥腿子开口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却听封缓缓说道:“益州官学,本就是想给所有百姓,不论贫寒,无问出身,一个读书之处,读书方能明理,明理方知民生多艰,知民生多艰方可为官,此谓官学。卢公,当世鸿儒,君子赤诚,天下共见,不以我益州鄙远,迢迢至此,我以益州州牧之身,将益州官学托付于公,恳请屈就!”
卢川郑重起身,遥遥一礼,竟是隔着台上台下,接下了益州官学第一任山长之职!
这一礼之后,封书海与他相视而笑,封书海的面上,更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与其今后都要受此把柄要挟,成为三江世族的走狗,他情愿将手中大业托付仁人君子,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靳图毅面色铁青,他气得浑身发抖,分明未到山长就任的环节,这个泥腿子、这个泥腿子,简直不识抬举!
好!你封书海不是昭昭之心天地可鉴吗!我就成全你!
封书海神情自若向两个商人点头微笑,打开玉盒,便要沏茶,他神情不由一怔。
靳图毅却是大声在台下道:“封大人!敢问你要沏的那个茶砖是否在北狄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