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够了她的味道, 他才放开了她。
那力道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看着他淡定的站在水盆前洗手的样子,楚妧忽然有种自己被欺骗的感觉。
“你、你还要我扶么”
祁湛将手巾挂到了盆架上, 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笃定道:“要。”
楚妧只好又搀着他走了回去。
可等他坐到床上她才发现, 那雪白的中衣上赫然出现了几道血印,像是伤口绽开后渗出来的。
“你的背……”
“嗯没事。”祁湛道:“先把灯灭几盏吧。”
楚妧依照他的话, 去灭了几盏灯, 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不再那么刺眼了,他在灯火中略显柔和的眉目让楚妧呆了一瞬,缓步走到他身侧, 道:“你躺着, 我帮你查看下伤口。”
祁湛刚想说不用, 可那双手紧接着就搭到了他手腕上。
又软又暖, 让人恨不得紧攥在手里。
而那双眼睛,也是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的,充满担忧的一双眸子。
像是在他心头扯开道缝, 然后整个人都钻进去了。
祁湛想起先前她睡觉时,听到她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忽然道:“我有些饿, 你先让伙房备些膳食, 等伤口检查好了就能吃了。”
楚妧经他这么一说, 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她在床边支了个软垫, 让祁湛靠着,自己到门外偏房叫醒了夏云,让她去叫刘嬷嬷准备些膳食。
夏云得了吩咐,套了件氅衣,刚要出门,同屋的紫苑就将她拦住了,问道:“夏云,你要去哪”
夏云道:“刚才世子妃来过,说世子醒了有些饿,要我去找刘嬷嬷备些膳食,我手脚重了些,吵到紫苑姐姐休息了吗”
紫苑道:“没事,我心口发闷,本就睡不着,正好想出去走走呢,不去我帮你去吧。”
说着,紫苑就将夏云身上的氅衣解了下来,夏云还来不及反对,她就将氅衣披在了自己身上,道:“你安心睡吧,交给我就好了。”
“可是……”夏云还有些犹豫。
紫苑道:“你不通厨艺,我多少懂点儿,可以帮刘嬷嬷打打下手,世子也能早些吃到膳食。”
紫苑说的合情合理,又用了世子的名头,自己若再拦着,那便是自己的不是了,夏云沉默了半晌,只能道:“那就辛苦紫苑姐姐了。”
“没事,你歇息吧。”
紫苑缓步走了出去,越走越快,却没有去刘嬷嬷住的下房,反而是一路小跑的来到了伙房,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像一声沙哑的嘶鸣,刺的紫苑耳膜生疼。
这声音让紫苑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可很快,又被她目光中的冰冷吞噬了。
她走到桌案前点了盏油灯,微弱的光线将小小的房间照亮,借着烛光,一大块羊排赫然放在砧板上,肉上已结了少许冰碴,一触便觉冷硬。
这羊肉是她下午见过楚妧后,特地从厨子赵三那要来的,虽说她之前只是随口扯了个谎,可这羊肉如今也不是全然没用处的。
紫苑将那羊肉抬起一点,从底下掏出了那一小块凝结的羊油出来,放入小碗中,支到烛火上细细烤着,浓郁的羊膻味儿很快便窜了出来,碗中的小块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淡黄色的油,虽粘稠了些,可在夜色下瞧着与那菜油倒没什么分别。
紫苑把油壶里的菜油倒进随身携带的小壶中,换了羊油进去,擦了把手,又灭了火烛,这才去下房去叫刘嬷嬷。
刘嬷嬷一听是世子要用膳,也不敢耽搁,忙披了件衣服和紫苑去伙房,扑面而来的腥膻味儿让刘嬷嬷掩住了鼻子,道:“伙房里放了什么味道怎地这般大”
紫苑忙点了烛火,道:“这是赵三傍晚送来的,世子妃本让我放到地窖去,可我那会儿身体不适,竟把这事给忘了,倒让伙房都染上了味道,当真是罪过了。”
刘嬷嬷一看那羊肉就放在砧板上,忙跑上前去把砧板拿了出来,放在水槽里,一边清洗一边道:“紫苑姑娘这次也太不小心了,羊肉性味甘热,对世子伤口有碍,世子现在是丁点儿羊腥都不能沾,还是赶紧拿到地窖里去吧。”
“哎,我这就去。”
说着,紫苑便搬起羊肉到厨房偏门去了,临走前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见刘嬷嬷已经生了火,方才稍稍放心。
另一边。
楚妧扶着祁湛趴在床上,将他的中衣解下,只见那本该雪白的绷带上,早已晕开了几道红痕,宛如霜雪之中的点点红梅,艳的刺目。
楚妧忙用剪子剪开了绷带,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中,果然裂开了几处,一动之下,又往外冒着血。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他的背。
他背上除了那些被马鞭扯开的伤口以外,还有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痕,宛如从幽暗地底蔓延出的古木树根,紧紧盘踞在他皮肤上,条条交错,条条狰狞。
她的手不由得一缩。
祁湛的羽睫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轻声道:“撒点药就行了,它会自己长好的。”
他以前就是这样处理伤口的吗
难怪会留了这么多疤。
他本不是疤痕体质的人。
楚妧的眼神黯了黯,道:“临华院的下人该换换了,哪能如此不尽心呢。”
“是我不喜旁人进来。”祁湛解释了一句,可顿了顿,又道:“你若是不喜欢,就都换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