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来的听起来很唬人,长安的贵族那么多,似乎随随便便出来一个就是贵人。但其实不是那样!其中绝大多数对于齐地县中豪强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字而已。山高皇帝远,一般的权势根本影响不了那么远。
于是这豪强脱口而出:“莫非姓刘”
县令左右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不姓刘,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姓刘的也不一定比这个厉害!”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来的人是皇亲国戚,而且是和皇家渊源极深,比一般的刘氏宗亲还要紧密的人物!
这样的人倒是不用追问具体是哪一个了,因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后续倒是还有不少影响,别的不说,至少敲山震虎的作用是很明显的。乡梓之中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了,来的是过江猛龙,大家最好相安无事着,不然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放着呢!
毕竟大家也不是什么傻瓜!若是新来的人物弱小,他们自然可以一拥而上,瓜分好处。可一旦新来乍到的人证明了自己的强大,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吞不下对方的,反而要磕掉一嘴牙,他们也没有以身试险的勇气。
他们是地方豪强,行事作风像强盗,又不是像反贼什么的。
而对于赵申来说,就很平淡了。他赶着去和陈嫣一行大部队汇合,安排了一定人手,嘱咐按照正常的方式打理柿园,就计划着离开。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就是如此的回答。
不过真等到赵申去追陈嫣一行,这才惊讶地发现,陈嫣一行并没有走太远,似乎是比他早离开临淄两三日而已。
这不正常,因为赵申是记得的,翁主早就计划好了离开临淄的时间,如果没有了不得理由,不可能在临淄多停留的。
呃...确实有一些理由。
事实上,就在赵申离开临淄办事后的第二日,陈嫣就发病了...这其实听不正常的,今岁陈嫣又大了一岁,抵抗能力增强,身体变好,再加上来到不夜县度夏,可以说整个夏天陈嫣都没怎么发病。
发病次数大概在两三次的样子,严重程度的话,还比不上抵达栌山庄园前的那次!以至于大家都有些忘记陈嫣真正生起病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而现在,气温已经挺低的了。不是说这就不可能发病了,毕竟曾经陈嫣身体最弱的时期,也有过冬日发病的时候,只不过频率极低,而且不甚严重而已。
只不过放在陈嫣身体越来越好的大背景下,有些出乎意料而已。
既然陈嫣发病了,自然也就不可能这个时候上路了。于是陈嫣那一行,甚至包括本来就要在这里分手,去往洛阳的桑弘羊,纷纷停驻在了临淄。
要说这件事里最为忧心忡忡的是谁,说起来是个想不到的人物——如今的齐王刘寿!
陈嫣身边的人,包括陈嫣本人,虽然也会担心她的病,但大家经历的次数多了,这种紧张感自然也会下来。再加上这次生病虽然严重,但论凶险,在陈嫣的发病史上其实是排不上号的!大家就更自如了一些。
齐王刘寿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他最怕的就是陈嫣在他的齐王宫一命呜呼!这倒不是担心坏了风水,主要是天子陛下最为宠爱的不夜翁主死在齐王宫,就算和他这个齐王无关,也有可能被迁怒啊!
到时候天子只要看到他的名字就会想起这件事,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对于天子来说,想要找一个人的麻烦,有时候是不需要正经理由的!
毕竟理由这种东西,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平常的时候可以是没有,而当天子想要它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齐王刘寿求神拜祖宗地过了好几天,自己的女儿都被派去给‘姑姑’侍疾去了。令他松口气的是,陈嫣逐渐好转,很快离开齐地回长安的计划又重新被安排上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嫣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安的书信。
“书信”陈嫣有些奇怪,之前她有传书信回长安,说明自己即将回去。按照道理来说这段时间长安应该不会再有书信送过来了,主要是行路上路程不定,书信佷容易错过。
不过光猜测也没有用,陈嫣立刻吩咐道:“宣信使进来!”
传信的却是几名武士,他们自长安而来。一路上白日驰马不停,然后在驿站换马。保持了一个在此时来说相当快的速度,一路而来。抵达临淄的时候听说了陈嫣一行在此处,立刻就过来传信。
若是陈嫣不在临淄这样的重点城市,说不定就会因为和送信路线的小小差异,而错过了呢!
然而即使是有这样的风险,也必须传递这封书信,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陈嫣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等到打开传信用的帛书u,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还是瞬间心脏被攥紧。
手上一抖,帛书就掉在了地上。
底下跪着的武士们看起来风尘仆仆,看起来一个个的都脸皮皲裂,嘴唇发白干裂。如果是平常,陈嫣一定会安排他们好好休息,但这个时候她是注意不到这些的。事实上,就算是这些武士本人恐怕也是六神无主,完全不在意这些事的。
陈嫣唬地站起了身,命令道:“今日上路!”
旁边侍奉的婢女利吓了一大跳,忙道:“翁主,今日已经很迟了,就算上路也走不了多久,还不如明日再上路!再者说了,有什么急事也可先放放,翁主的病才刚好,多养一日也是好的啊!”
另一旁的婢女清也连忙劝道:“对呀对呀!翁主——对了,咱们这次出行还未询问巫祝是不是‘大吉’呢!这也得提前相问才行...不然路上遇到什么不顺,那可如何是好!”
陈嫣却不管这些,只是闭了闭眼睛,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乱糟糟的,她好像一个也抓不住。她有些茫然,但她不能让自己茫然——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身子一晃,跌坐在坐席上。
身旁的人一惊,纷纷上前围住:“翁主!翁主可好”
陈嫣勉勉强强尝试着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围着的人,挥挥手:“我说了,今日就走!连夜赶路——你们这些人都去收拾收拾,越快上路越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陈嫣为什么这样急...他们当然知道,此时送信过来必然有急事。可是什么事能比翁主的身体更加重要再者说了,翁主的身份虽然重要,可到底是个小孩子,长安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也轮不到翁主这么个孩子来支撑啊!
真要说起来,现场的,唯一知道是什么事的恐怕只有送信的几个武士了。对于陈嫣的决定他们倒是并不意外...毕竟是这样的大事。
陈嫣也没有宣扬这件事...事实上这件事也不能拿来宣扬,只是再次强调:“今日我们就走!”
知道无法劝动陈嫣,而且疑心长安确实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一个个只能去分派事务,准备着紧急上路。好在最近本来就是随时准备着要走的,准备功夫倒不怎么花时间,不然的话,陈嫣就算是想要今天走,现实情况也无法做到!
依旧留在陈嫣身边侍奉的婢女清和婢女利,一个帮着陈嫣顺气、喂水,另一个则是将陈嫣掉在地上的帛书捡起来。然而捡起来的这个过程,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边角上的几个字。她仿佛是手被烫到一般,帛书又掉看下去。
陈嫣一下看过来,眼睛里是平常没有的攻击性——也就是这个时候,身边的人才真正觉得,他们这位主人确实有着天家血脉!是刘氏的人!
“看到了什么”说出来陈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声音中的冷漠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婢女利连忙奉上帛书,颤颤巍巍中,勉强保持着镇定道:“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
陈嫣看了她半晌最终接过了那帛书,然后贴身放置,“记住,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是是!”婢女利第一次连头都不敢抬。
一扫之下能看到什么,不过就是几个字眼而已——‘天子病危’‘不夜翁主速归’......
天,要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