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觉得元泓, 是高人不露相。
谁知道当年连给她脱衣治伤, 都要红一红脸的道士, 变成了把她父母都给拖到他阵营里去了。
玲珑满脸气恼, 元泓也不在意。她脾气其实谈不上好,温柔的时候,千依百顺,恨不得溺死在她的温柔乡里。可要是脾气一上来, 直接顶得人心肺都在疼。
元泓将她的脾气给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伸手过去, 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拍着,力道很是轻柔, 若有若无的亲密,透着一股示弱似的亲密, 玲珑被他的示弱给取悦。原本面上的愤愤,也消去了不少。
“最近外面不太平, 妹夫也劳累到了。”苏茂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也谈不上劳累。”元泓说着看向苏茂,“不过我不在洛阳这段时日, 夭夭就多劳烦岳父岳母和兄长多多照料。”
“这个当然, 夭夭是我们苏家的女儿,若是我们都不照看她, 还有谁照看她?只是夭夭脾气娇蛮,这么久了,我和她阿爷, 都觉得一件改不过来了。”
沈氏看玲珑的目光颇为恨铁不成钢。玲珑在心下思考自己干什么了,结果一顿想下来,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干。
她偷偷做的那些,不敢叫父母知道。明面的,挑来挑去,她都没有叫父母指摘的地方。不过父母要说你,鸡毛蒜皮也能拿来一顿说,根本不用她真的做出什么大祸来。
意识到这点,玲珑闷声闷气的低头,元泓的手伸过来,玲珑不忘伸手在他的掌心里掐那么几下。
那挠痒似的劲头,元泓完全就不放在心上,反手过去握住,玲珑不依不饶,直接在他的掌心里挠了几道。
元泓万万没想到,还有一日,能叫娇妻对自己发脾气的,是自己的岳母。旁人他还能多少弥补一些,但是这岳母……他就真的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玲珑在堂屋待不下去,侄女看过了,东西也送了。元泓来之前,阿娘就把自己给训了一顿,元泓一来又说了几句。玲珑觉得再在这儿坐下去,恐怕这一日都要不得安宁。
直接找了个借口,丢下元泓,拉上苏昙一道去射箭。
苏昙只想在元泓身边呆着,哪成想被玲珑这么提了出来。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有了逆反心,要他朝西,他就偏偏要往东。和一头倔驴似得。玲珑连拖带拉,才把人给拉出来。
苏昙撑着下巴,看着玲珑一口气往箭靶那里射了一通。
开始还好,不过带后面可能力气都用完了,有几只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去,就一头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阿姐要是没力气的话,要不坐会吧?”说着苏昙叫人在他身边又摆了另外一张胡床。
胡床小小的一张,只能供人放下个臀在上面,就是后世的马凳。
玲珑丢了手里的弓箭,一下坐过来。
“我在外面听说,太原公夫人如何厉害,结果只有自家人知道,外强中干。竟然连夫婿都嫉妒,也太小肚鸡肠。”
玲珑狠狠瞪他一眼,“活腻了你,胡说八道。”
苏昙这个年岁,嘴巴快的很,完全没有一个把门的。心里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不遮掩一下,直喇喇的叫人难堪。
“我又没说错。”苏昙笑了那么两声,“难道阿姐不是讨厌姐夫受阿娘的喜欢?”
“说起来也奇怪。”苏昙还没长出胡子,摸着自己长出点绒毛,却依然光秃秃的下巴,“阿娘养了阿姐这么长时日,应当是最疼爱阿姐的。怎么就一下对姐夫好了呢?”
说着苏昙去看玲珑,“果然是姐夫孝心够厚重,感动了阿娘,还是阿姐闯祸太多,闹得阿娘不耐烦了?”
“混账小子。”玲珑恨不得一巴掌冲弟弟打过去,她心里好歹还记得他已经想要脸面了,手心痒了痒,还是没对着他揍下去。只是坐在那里生气。
苏昙觉得无聊,他到现在都闹不明白,自己那姐夫到底喜欢自家阿姐什么,脾气暴躁,人又容易嫉妒,除去一张脸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苏昙心里想什么,玲珑一看就看明白了。她恼怒起来,那可不是能轻易收场的,直接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把他给踹到地上。
“我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苏昙捂住屁股起来,坐在胡床上都觉得半边屁股疼的要命,“阿姐踢我算甚么本事,有本事去踢姐夫,反正阿娘喜欢的是他,又不是我。”
玲珑似笑非笑,“你以为我还真踹不了他吗?”
她这一句,叫苏昙直接白了脸。
苏昙在元泓的身边带过一段时间,见过元泓在沙场上如何威风,心下着实仰慕的紧。没想到外面威风赫赫的姐夫,回到家里,竟然还能被他姐姐一脚踹过去。
这和他想象中,大名鼎鼎威名显赫的大将军不一样啊!
玲珑哼了几声,没时间去搭理苏昙的惊骇欲死。
元泓过来的时候,苏昙望着他欲言又止,外面威风八方,到了家里,被妻子治得头都抬不起来。苏昙只觉得自己想象里的那个大将军,连渣渣都没剩下。
“我们该回去了,天色晚了。”说着,伸手握住玲珑的手。
玲珑心里的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懒着在那里,就是不起来。元泓无法,只有伸手去抱。
苏昙目瞪口呆的见着元泓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的直接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玲珑还闹腾着。她脾气起来就难得下去,娇宠出来的脾气,其实很难叫人受得了,但就是有人愿意包容。所以也一直留了下来。
“我阿弟还看着。”玲珑见他不放手,下巴朝着弟弟那边努了努。
元泓看过去,“现在天色晚了,我和你阿姐先回去。岳母那边,就多劳烦你了。”
苏昙张开嘴,只来得及啊了几声,别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玲珑被元泓给抱了回去。马车不是停在大门外,而是在门内,等人都坐上去了,才驶出门外。
“怎么没在家用晚膳?”玲珑被他一路抱上车,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些。
“和岳母一道总还是有些不自在,”元泓当着她的面,也没有瞒她,“而且你还在生气,先想着把你给带回去再说。”
元泓界限分明,自己和玲珑,还有将来的那些孩子是一家。岳父岳母,亲近是亲近,他也尽到小辈们的孝道。但终究做不到十足的亲近,至少他在宫署里忙碌一天,只想接了妻子回去用膳,至于和岳家一大家子在一块,并没有这个念头。
和玲珑两个坐在一块用膳,才更合他的意思。
元泓居住的别邸里,只有他们两人,只有她在,他才会觉得安心些。经过一日的忙碌,他只想和她一块单独相处,至于热闹。
宫廷里每日都很热闹,朝堂之上,为了权势更是热闹无比,甚至还有人不顾体面大打出手的。
“我只想和你一块。”
元泓握住玲珑的手。
玲珑望着他的双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两声,算是原谅他了。
用膳完之后,她最喜欢的还是和自己一起在外面散步,元泓听着玲珑低声说着高皇后娘家的干出的那些糟心事。
哪怕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关心,但多少带了几分感叹,“真是,当年要是再谨慎一点就好了。弄得阿娘心情不好,我心里都完全过不去。”
“要是别人,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重任。”元泓见得多了,也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有些事,尤其是重要的事,并不是随便一人能做,她成功了。若是换一个人,恐怕会大败而归。”
元泓如同一个授人解惑的老师,耐性的给玲珑解说着,“一人若是完美到你都挑不出任何可挑的了,那夭夭可就要小心了,因为这种人能干,你手里却没有任何能制约他的。而忠心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靠着人的一张嘴,太不实际。”
“他有所求,有弱点,应当高兴才对。”
这种操纵玩弄人心的权术,从元泓嘴里说出来,都带着别样的缱绻画意。
“皇后的母亲闹腾也无所谓。”元泓笑了笑,“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到我们头上。”
外戚得用,至少得到自己家族女子所出的皇子坐上那个位置,若只是皇后,还得韬光养晦,至少族中能有堪用的人才才行。
但高皇后母族里除去一片只想要权势的蠢货之外,什么能人都寻不到。
高照虽然弄权,但的的确确是做了实事。但高皇后的那一家子,出了闹事,恐怕也没有别的。
“这种最好控制不过。夭夭不要放在心上。”
玲珑从他的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此刻玲珑觉得他们这对夫妻,恐怕就是真的那种狼狈为奸,夫妻两个,心里全都是乌糟糟的一片,没有一个是良善的。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从我们嘴里说出来,都够砍几次脑袋了。”玲珑道。
元泓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梢,“难道夭夭害怕?”
怕自然是不怕,玲珑的一颗胆子出奇的大。不然也干不出那些事,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指腹在他那张薄唇上仔细摩挲。玲珑有时候挺高兴,元泓的那一张皮相,哪怕看到了现在,她竟然还是没有看腻!
期初是超然世外的道士,不染世俗,在女色上更是干干净净如同一张白纸。他越是逃避,她那时候就越想靠近,想要把他从高岭上拖下来,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缘故染上颜色。
后来倒是如她所愿,发现脱不了身,反而还把自己一股脑的赔了进去。他却又有了新变化。
她没见过他在沙场上挥斥方遒的样子,但她有耳朵可以听,而且每次他出征,也都是她送他出门的。染上了血腥的他,其实比起当初更有别样的魅力,看得她目不转睛。
夫妻想要一直保持爱意,就得像她这样,不停的冲他身上找变化,然后催促自己赶上去。
“你真是……太小看我了。”玲珑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而后在他吻下来之前笑着别过脸去,他的吻就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玲珑两手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