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查知阿蘅与圣上旧事, 母亲便对他全心信任, 诸事皆不避他, 这夜膳后, 母亲并未立即歇下,而是传召数名心腹进入书房, 聆听近来朝事汇报, 安排逐项事宜。
沈湛走至屏风后,隐隐约约地听到母亲与手下, 起先好像还是在说军国之事,但说着说着, 就转到了阿蘅身上, 且围绕着阿蘅,有三个字,断断续续地被不停提起
定国公
沈湛心中泛起茫然的恐慌, 他待那几人退出书房, 绕转过屏风,走至母亲身前, 华阳大长公主见儿子神情有些怔怔的, 喝着茶问“怎么了”
沈湛道“只是有些担心母亲”
“居安当思危,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也不必过于担心”, 华阳大长公主放下手中茶杯, 拉着儿子在身边坐下, 含笑问道, “难道你也如那外人以为,母亲真就式微到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节节败退地等到日落西山、大势已去吗以为哪日陛下收起伪善嘴脸,对母亲挥起屠刀,母亲真就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吗”
沈湛望着母亲道“儿子想,母亲定有后路。”
“后路”华阳大长公主轻嗤一笑,“不是为自己保全性命的后路,而是能要了陛下半条命的尖刀,这刀子,也插在大梁朝的命脉上,只是伤筋动骨,母亲与大梁朝一气同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拔刀,但若元弘小儿欺人太甚,赶尽杀绝”
沈湛见母亲目中现出阴狠之色,嗓音亦是隐隐森寒,“那就别怪母亲手段无情”
沈湛有心要问,但母亲却又不说了,只道他近来练武辛苦,让他早些回房休息,沈湛默了默道“儿子方才在后面,似乎听到母亲在说温蘅和定国公温蘅与定国公,有何牵连吗”
华阳大长公主微微一笑,“这事原本想等查实了,再给你一个惊喜,但你既已听到了,也就不瞒着你了。”
沈湛暗暗心颤地见母亲又饮了口茶,笑对他道“温蘅那个所谓的民间公主身份,八成为假,是元弘那厮为保她的性命,并能与她能光明正大地亲近苟且,而在世人面前施了个障眼法。”
沈湛脑中如有飓风刮过,乱哄哄一片,忍惊问道“保她的性命”
华阳大长公主道“这个温蘅,十有七八,不是辜鹤卿的女儿。”
沈湛忍着内心惊颤,接着母亲的话,轻嘲道“原来是温家人为了荣华富贵,一家子联手演戏,瞒天过海。”
华阳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瞒天过海是真,但她应也不是温知遇的女儿。”
她轻拍着儿子的肩,沉声道“这个温蘅,极有可能,是当年定国公谋逆案的漏网之鱼,是定国公府遗孤,早该死在二十年前。”
有如晴天霹雳,轰隆劈下,沈湛被母亲数言,震得手足发僵,颤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母亲冷声嘲道“堂堂大梁天子,竟为一个不知廉耻的淫妇,无视大梁律法,掩盖罪人身份,扯下如此弥天大谎,真是荒唐可笑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后悔生养了这么一个荒唐无耻的儿子”
华阳大长公主凉凉讥讽数句,含笑对儿子道“这事查得已经有些眉目了,等母亲拿到了十足的证据,便会将之宣告天下,一槌定音,将她温蘅彻底钉死在大梁律法上身份被揭之日,就是她温蘅身死之时,他们这对奸夫淫妇,想做快活鸳鸯的美梦,就快破灭了,母亲很快就会为你雪耻了,高兴吗”
母亲含笑目光的注视下,沈湛眸光闪烁,微颤的唇际,慢慢地弯成上浮的弧度,痛快地轻笑出声,“儿子高兴。”
春夜微凉,如水月光,洒如轻纱薄雾,虚虚淡淡地披拢在满庭未眠香花上,永安公主府的清雅庭园,本如这岑寂花月一般,清宁安静地宛如平滑如镜的水面,万物静谧,唯有海棠花树下的低低人语,如风吹而落的海棠花瓣,不时轻飘着落入静水,漾起无声的轻柔涟漪。
但,几声怒喊,有如平地起惊雷,瞬间打破了这夜的宁静,搅得水面狂澜骤起,怒涛汹涌。
皇帝先前屏退诸侍,遂也无人能及时来拦抄着扫帚、教训小贼的温父,他眼见着温父怒气冲冲地抄着扫帚劈头盖脸地打来,又不能出手制住哪有和心爱之人的父亲动手的道理,万一失手伤了温先生,更是要命;又不能仓皇闪躲如此在她前,抱头逃窜,太失仪礼风度。
皇帝左右为难,这般犹豫了一瞬,便生生挨了重重的一下。
一下怎够解温父心中怒火
这个可恶的臭小贼大坏蛋回回阿蘅看见他就不高兴,他一定对阿蘅做下了坏事,现在还敢跑上门来,惹哭阿蘅坏透了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