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起卷, 黑烟蔓延。
浓稠的血液, 混乱的地界, 横陈的尸体。在废墟之中, 伊路米注视着余星弥, 背对着灼人的火舌, 任由狂乱的热浪掀起他的长发, 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安静的模样。
火与血的交融, 光与暗的交界,他站在她面前,仿佛背负着一整个地狱的业火。
进一步,是他向往的“佛”;退一步,是伴他成长的“魔”。
伊路米没有隐瞒。
他撕开了和平的伪装, 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实。用“亲眼所见”提醒她, 他就是这样一个踩着尸山血海的杀手。
余星弥嘴唇翕动, 她深吸一口气, 轻轻顺了顺他的长发,像是在安抚猫咪一样。
不是推开, 不是拒绝,不是质问,而是安抚。
在漫长的二十四年时间里,习惯独行的伊路米忽然懂了什么是“爱”的意义。他背着地狱而来,堕成恶鬼;她携着慈悲而去,为他普度。
他试探着拥抱她,她遵从本心安抚他。于伊路米而言, 更像是一次接纳和救赎。
是的,揍敌客不需要朋友,不稀罕真心,不在乎所谓的救赎。他们宁愿沉沦地狱和魔鬼共舞,也不愿希冀与普通人和睦共处。
可当真正有人携着诚挚的光热来到揍敌客的身边,伊路米才发现这种温暖根本无法拒绝。诚如一句话所言
我想我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从未见过光明。
他想他可以忍受孤独,如果从未遇到余星弥。但现在,他只想渴求多一点、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星弥,我突然有点累了。”
这是句大实话,就连伊路米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余星弥安抚他的那刻,心底会骤然涌上来一股难掩的疲惫感。
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
他将自己、揍敌客乃至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余星弥的身上,作为一名稳赢到底的下棋人,却愣是在她的安抚下溃不成军。
其实,他只是想要拥有她。
仅此而已。
这是找再多的借口,也无法遮掩的事实。
伊路米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狄希格揍敌客会在爱而不得后选择自毁的心情了。
揍敌客的疯狂和偏执,早已刻进了骨髓里。为了保全、争取、禁锢所爱,他们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累了,就呆在我身后休息。”余星弥凝视着冲天的火光,淡淡道,“从来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黑暗大陆的生物尚且不敢这么放肆,流星街的长老区还真是踩了她的底线。
她绕过伊路米,双手合十。
此时此刻,她似乎真真切切地化作了一名佛子,淌入血海,迈入了无边无尽的地狱。
沸腾的念在她的周身盘起,如有实质地变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字,瞬息间覆盖整片街区。
她眉目平和,无悲无喜,只是轻声念了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佛号,施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力量。
“少林”这个职业,没有练到骨血相融的地步,谁也不会知道它究竟能有多强。在充满戾气和怨念的人间炼狱,它简直是一切负面情绪和杀戮的克星。
字落下,犹如种了一枚莲子。
以余星弥为中心,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层层晃开,像是树叶的脉络般张开了一条条细线,飞速缠绕在侵略者身上。
刹那,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所有声音都沉寂了下来。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一点也动弹不了。
下一秒,一朵大到可怕的莲花苞缓缓升起,同一时刻,念能力者的“念”泄洪似的顺着脉络朝莲花输送。
他们像是活成了“人牲”,一直引以为傲的念力成了花苞的养分。
逃不开,挣不脱。
“怎么回事我的念”
“我的念用不了了”
“消失了”
金色的莲花苞越来越大,也越升越高。而人间至美之绝景,就在这千瓣莲花颤巍巍地抖开花瓣的那秒
“哗”,是花瓣绽开的声音。
只是一片,金色且柔软,如梦似幻地铺在77街区的上空,散发着浓烈的生命气息。
余星弥微微抬眼,就见千丝万缕的金线从四面八方飞起,有条不紊地朝千瓣莲花收束,化作花托、花根和花叶。
紧随着莲花的成型,是一众侵略者虚脱倒地的声音。
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没有人在流星街见过除却黑白灰三色之外的金色,他们怔怔地盯着绝景,哪怕它危险至极也挪不开眼睛。
金色的花瓣“成熟”了。
它自发自动地脱落,落入了泥土里。没多久,充沛的生命力由根系延伸、反哺四方,重伤将死的人睁开了眼睛,可死者却永世长眠此地。
莲花没有消失,像是“具现化”的念能力一样,扎根在土壤里。
这是她入驻魔鬼树的领域后悟出的招式。魔鬼树会吸收猎物的念力,阻止他们再生,金色的莲花也是如此。
很快,它会为了“成长”拓宽脉络,亲自寻找猎物。
“星弥,这些人”死了吗
伊路米看向垃圾山上东倒西歪的念能力者问道。
“生命力不,他们的念被抽掉了。”余星弥无所谓地笑了笑,“流星街的长老不是想来灭口吗”
“那就让他们来吧。”
人与人相处,一定要礼尚往来。他们的态度如此核善,她怎么着也得报以核平。
“我要流星街。”
余星弥的语气很淡,不像是商量,倒像是通知“我自己会解决。”
余星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