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结结实实的一顶青草绿的帽子被扣在头上, 贾琏气得想要找凤姐儿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他吵不过她。
无论什么时候, 无论什么事情,明明没道理的事, 她都能讲出道理来, 并且让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错的。
想到这里,贾琏连跟凤姐儿掰扯的心思都没了。
跟她掰扯什么
掰不明白的。
反正这件事,她一定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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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帘子外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贾琏才掀了帘子走进去。
凤姐儿看到贾琏一脸挫败的样子, 张嘴想要嘲笑他两声。只话才到嘴边, 贾琏一双眼睛就看了过来,于是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贾琏的眼里有一种让她无处遁形的东西在静静流淌, 这种东西没由来的让凤姐儿心慌。
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贾琏没说什么, 只对着屋里的主仆说了声,“天快亮了,歇了吧。”
凤姐儿眉头跳了几下, 觉得这样的贾琏有些陌生。
凤姐儿坐在那里没动,平儿左右看看, 扬声朝外喊了一嗓子, 屋外侍候的丫头便端着水进来侍候这俩口子梳洗。
其实也没什么好梳洗的, 毕竟他们今晚早就梳洗过, 歇下了。此时不过是再简单收拾一回,凤姐儿和贾琏便躺回床上去了。
天确实快亮了,但此时屋里却仍是漆黑一片。
黑暗的屋子里隐隐有月光透进来, 夏天过去了,夏蝉也不再叫得人心烦得睡不着。夜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以及心跳。
这么折腾一回,凤姐儿着实睡不着了。她就躺在那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时不时的还会扭头看一眼身侧的贾琏。
贾琏也没睡着。
他有些冷的拉了拉被子,又过了一会儿,他长舒一口气,声音淡淡的一旁说道“宫里传出消息,当今确实病了如今老太太也病着,东府敬叔叔长了咱们一辈,咱们与珍大哥哥也是没出五服的关系。虽然闹得不像话,到底是一家子。趁着这会儿,要个孩子吧。”
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疲惫和无奈。
荣国府如今是多事之秋,不提和宁国府的纠纷,只大房和二房就多有摩擦。
王子腾之妻之前提醒贾琏的话,如今再回想,贾琏发现这真真是警世良言。
趁着现在生个孩子,能解决不少麻烦。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只当今和老太太病着。当时提醒他们,说的就是国孝家孝要不了孩子,与其等到几年后,还不如趁着现在抓紧时间呢。
如果有了孩子,无论是老太太还是二房就会少一些理由折腾。
“哼,二爷说的倒轻巧,这孩子是想生就能有的。”这个话茬一说出来,凤姐儿直接炸了。“我就是那没福的,赶明儿二爷找了好的来”
贾琏拳头握了握,再舒展开,“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们成亲不是一天两天,掰着手指头算算,一个巴掌都不够用了。五六年了,我说要个孩子有错吗二太太如今拿咱们没孩子说事,最近府里又传出叫宝玉身挑两房的话来。这些暂且都不说,只说我原就比你大几岁,当年成亲时心疼你年纪小,明儿你只管打听打听去,谁家爷们像我似的。”
刷的一下,凤姐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朝贾琏骂道,“冤有头,债有主,二爷心里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当初你家上我们王家提亲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年纪小,这会子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凤姐儿说话快,不等贾琏张嘴说什么,一大串连削带打的话说顺嘴秃噜出去了。
骂贾琏心里有气不找那对奸夫,撒她身上。又说生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来来去去这么多个女人,别种子不好赖地皮。总之就是一句话,生不出孩子可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贾琏气得说不出反驳她的话,也从床上坐起来,俩口子坐在床上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咬牙切齿,说这两人是仇人也有人信。
回想当初,结这门亲事的前因后果,贾琏不得不说二太太当初就没安好心。不然为啥叫自己娶了一个小好几岁的媳妇回来。
老太太瞧不上大太太,说是小门小户一身小家子习气,眼皮浅,人又贪财,虽是自己的继母,亲事却不能由这样的人摆布。
二太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起了这等心思,时常将凤姐儿接到府中小住。
凤姐儿口齿伶俐,人又机敏,很得老太太欢心。这一来二去的,二太太再敲敲边鼓,哪怕年纪小了些,这门亲事在老太太看来也是极好了。
自小一块长大,本就有着旁人比不得的情份。凤姐儿颜色又好,少年慕艾本是常事,贾琏对这门亲事也是极欢喜的。
毕竟他们成亲那会儿,王家已经隐隐压了贾家一头。
凤姐儿比他小了几岁,他也愿意宠着她,让着她。只是到头来却是这般,到让贾琏心凉了不少。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生”
凤姐儿一顿,气势明显因着贾琏这话散了些去。
说不想,那是骗人的。可说想,凤姐儿又有些面上下不来。
于是坐在那里,将头撇向一侧,不看贾琏,也不说话。
贾琏见此,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累。到底也看出来凤姐儿的软化。
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一下雨,天亮的就晚。贾琏见此,赤脚站起来,脱了身上的中衣又重新上了床
也许生个孩子就好了。
贾琏将他们婚姻里的矛盾都寄希望于未来的孩子身上,又因为秋桐和贾瑞的事,凤姐儿下手太狠,便也不敢再生出什么异心来。
直到日上三竿,贾琏从床上下来。去了外间由丫头侍候着洗漱一回。又叫平儿将他藏在她那里的私房银子拿过来。
这几个月,贾琏不光跟秋桐发展了友好互助的关系不说,在凤姐儿给邢夫人立规矩,又忙着陪二太太礼佛的时候,贾琏也碰了几个丫头。
想到秋桐的遭遇,以及他是真心想要跟凤姐儿安生过日子的心。直接将私房银子拿出来,将老太太和大老爷邢夫人赐下来的丫头都打发走了。
这些丫头可不似秋桐,若真再出了昨晚的事,说不定就有想不开直接投缳自尽的。
放她们走,说不定还是保了她们一命。
贾琏好女色,但她却有个好处。强人所难,逼人就犯的事从来不做。
他心里有自己的一道底线,像贾珍,贾赦对女人不择手段的作法,他不认同,但他却从来不说什么。
不是什么孝道友悌,而是他怂。
真的怂。
宁国府的男人是胆子撑破了肚皮的傻大胆,而荣国府的男人胆子都小。
胆子仿佛都长在了府里老中轻三代贾家媳妇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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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贾琏认为凤姐儿对付秋桐的手段太过冷酷残忍,一时心绪起伏。
他不造孽,更不想凤姐儿再继续造孽下去了。
“想想秋桐,再看看你们自己,都拿着银子各奔前程去吧。”
荣华富贵再好,也没性命重要。
秋桐的事发生在半夜里,可这消息却差不多传遍了东西两府。今早贾琏又来了这么一出,那几个破了身子的丫头也没敢留下来,都乖的跟兔子似的悄悄收拾东西回家了。
过了一个幸福滋润的后半夜,一起床又听到了这么个让人心情愉快的消息,凤姐儿这一天的心情都美滋滋的。
“打发个人去秋桐屋里,将她的东西都收拾了给她带出去。再去帐房领二十四两银子,就说这是秋桐姨娘一年的月钱。”
凤姐儿哪里知道贾琏的心思,只以为秋桐让贾琏回心转意了,一时竟起了打赏秋桐的心思。
秋桐昨儿以为活不成了,蹦高似的要跟凤姐儿鱼死网破。一夜过去,发现命还在,到是后怕起来。
昨儿凤姐儿那事办得干净利落,为的就是折辱秋桐寒骖贾琏。若心思再狠一狠,直接将秋桐打晕了丢井里去,或是打晕后带出府,卖到脏地方哪怕是秋桐这样生冷不忌的性子也想得一身冷汗跟瀑布似的往后喷。
摸了摸自己越想跳得越快的胸口,秋桐虽然恨毒了凤姐儿,却再不敢跟她拧着干了。
而对贾琏这个男人,秋桐一边在心里鄙夷的唾骂,一边又不由感激他没为了面子和帽子就将她点了天灯,钉了门板。
说起这个,秋桐又发现昨天要不是贾琏心慈手软,她怕是会一个口不遮拦就就将琏二奶奶和那府小蓉大爷不干不净的事说出来了。
年纪比隔房侄子还小的婶子半倚半靠的半躺在床上,跟夫君年纪差不多大的侄子就蹲在炕边嬉笑不已这事好说不好听。
秋桐想,她昨儿要真敢将这话吐出来,那她就真的活不了了。
晌午前看着送来的二十四两月钱,秋桐这种想法就更坚定了。
罢了,罢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秋桐是惹不起就躲了,可差不多知道凤姐儿整个计划的贾瑞就没那么好命了。
他被送回去时,人还是好好的。不过贾琏派去的嚣张下人在将他祖父贾代儒损了一通后,贾瑞就成了他祖父消气的工具了。
一顿棍棒加身,直接瘫在床上了。
贾瑞家就是普通的贾氏族人,看病也只请的起普通的郎中。好在这一回凤姐儿直接给他玩了一把大的,没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割他的肉,吸他的血。
棍棒的伤不致命,没几天就能养好,快养好的时候,贾瑞收到一张字条,然后便背着家人出门了。
哪知前脚一出门,后脚就被一伙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套着布袋子打晕带走了。
在古代买卖人口是合法的,不但合法,他的买卖流程也并不严谨。有许多人靠着其中的漏洞发些小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