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去了, 不一会就将二狗子三狗子带来安顿了,两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氏却是心里过不去了, 夫妻关系怕是再难弥补。
这是真正的,正式的分居了。
李延治进了老太屋,就又跪下了。
“你也用不着来这套”林觅道“你心大了, 可是,别想着祸害别人,那是你丈人家, 你竟这样算了, 多说无益。我知道你这个人, 也绝不会反省。”
李延治看着胡老太, 却没露出半分的不满还有辩解来, 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林觅看着他,都觉得有点发寒, 便道“将你丈人给你介绍的差事辞了吧, 以后,好好在家里种地,孝顺长辈,抚育孩子以后二狗子三狗子有出息, 你也就出头了”
李延治道“娘将二狗子三狗子, 我婆娘放到身边了,便是要亲自教养的意思,既是这样,我在家里又有什么意义娘是不信我能教养好两个孩子, 信不过我”
林觅喉头一哽,看着李延治。
李延治道“娘既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拘着儿子不叫出门,儿子听娘的便是,以后少不得在家里白坐牢一般,当个老爷似的混到老死也罢了”
林觅差点被他说的给气死,脸色也沉了下来。
“只是手上还有两个差事没弄完,劳娘给我几天时日,把事做完了,差事交了,也好有始有终,再回村,以后再不出村,只安心在家里呆着孝顺娘便是,”李延治道“劳娘答应,也好叫主家得了空去寻能接手的人,贸然离开,难免有始无终,叫人笑话”
话说到这份上,林觅道“三天。三天后必然要回家。”
“好。”李延治轻松应了。
林觅看着他,也不想表现的太苛刻,让他恨在心里,怕他以后对两个孩子抱怨,言传身教的,倒误了孩子。
更不想表现出一副十足不信任他的模样。
她便语重心长的道“老三呐,你也别怪你娘,你娘一辈子没见识,唯一保险起见,也只有拘着你了,就怕你以后犯了天大的事,自身不保,还要连累你那婆娘儿子,你又于心何忍不说为了我,只说你,好歹为两个孩子做个好榜样吧。你婆娘心里存了芥蒂,以后你好点儿,她心里便是有了顽石,也未必不会化了,你婆娘一个人撑着三房,也很累的呀,你不能不管不顾,好歹得把三房的门户给撑起来。以后二狗子三狗子念书要上进,便是钱财不够,娘这里也能贴点儿,便是你想买个什么稀罕物什,娘也能贴补些,只求你安安份份的在家里呆着,别出去了,外面事深事大,你不知轻重,万一搭进去了,可如何是好”
李延治道“是,我听娘的便是”
林觅看他是不愿意听的样子,也是特别无奈。她说这些,其实特别招人烦吧,毕竟现在的老三正一腔怨气。
对他来说,她是将他往上爬的前程约砍断了,他焉能不恨
况且说的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甚至可以用偏心来形容。比如偏心老大。或者是看不上他这个老三,觉得他既没用又没有才能,是连老大也比不上的。
再加上他实在没算犯了恶事,林觅说这些,他完全听不进去,只想让她闭嘴,也是有的。
林觅看着李延治,心里有一肚子话,明明他也有一肚子话,可是彼此却都说不出来,隔了大江大河一般的难受。
林觅将他扶了起来,良久,才道“你丈人这事,办的过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回头是岸。”
“是。”李延治出去了。
翠儿进来了,看着林觅的脸阴郁着,便道“奶,三叔可听得进去”
林觅只道“我只信他一回,信这最后一回。希望他好自为之。”
翠儿叹了一声,三叔的确是没做恶事,但是高家这个事,久而久之的,会不会变成恶事,谁能知道三叔不安好心是肯定的。有目的,也有手腕,而且还有掌控欲。
用女人去掌控丈人,达到他的目的,为他所用,也亏他想得出来
仅凭这么一个人,就可以分裂高家,以后高秀才就完全的为他所用所想了。
这事得多恶心,这里面的事,翠儿都想得透,高氏又怎么会想不通她只恐是真的要与三叔夫妻决裂了,这中间的裂痕,能不能弥补的上,都不好说了。
也是,枕头人这么可怕的算计,哪里会不叫人心里发寒,便是翠儿也是如此。
翠儿低声道“这件事虽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但是三婶以后连娘家都不好回的了,出这事,难免叫高家的人不自在。没翻脸,是顾忌着脸面,但没翻脸,心里,必也是极不高兴的。”
三叔狠啊,压根都不想想三婶的立场。这是斩断高氏的后路还是怎么样或许是,夫妻之情,不值一提
林觅心里难受,便叫翠儿多陪陪高氏。
这三天,林觅便没上线,盯着老三呢,早上,是老三用牛车送二狗子三狗子去上学,然后便去城镇上做交接,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不怎么动容的李延治。
直到到了第三天,因为是最后一天,林觅为了保险起见,便道“叫老二陪你一道去,正好你交接完了,一道回来家里也缺了不少东西,你们兄弟俩个一道买回来吧。正好这天也冷了,多备点准备过冬”
李延治没有半点意见,道“好。”
李延寿笑道“娘,要买些啥”
“就是过冬的油盐酱醋的呗,天渐冷了,再买点肉回来做腊肉,”林觅心不在焉的,道“你看着买吧,回来再算银子。”
“没事,我先垫着,”李延寿是半点不留神。
王氏瞥了他一眼,这个呆子,真的就是个呆子,娘让他去,是叫他去盯老三,结果他倒好,一心一意的真以为是去买年货了,屁年货,现在离腊月还早呢
李延寿便笑呵呵的牵来了牛车,一面还说呢,道“以后家里要天天出门了,娘,是不是该买个牛,或是马啥的,弄个车,以后方便送二狗子三狗子呢。”
牛,井,都是村里共用的,属于各家都有的共同财产,因此,除非家里地特别多的,或是出门方便的才会买牛,一般来说,都是租了村里的牛,田少的,用了牛,给吃草料,送点皮啊草啊之类的就行,田多的用了牛的,不仅要给这个了,还得管牛的吃喝拉撒,包括村里小牛生了,得照顾一二,一般都是轮流。牛是很重要的财产,村里给牛棚住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打扫的,喂食的,每天还牵出去吃青草,几头牛的待遇是真不低。
以前家里要是出工去喂牛放牛的,都是老二去的。因此老二是真的会照顾牛。
王氏一听,已是瞪了他一眼,这呆子,知道牛要多少钱吗再说了,买了给三房用,他傻啊到最后,还是他来照顾。
王氏气的瞪着他,这货,真是憨的不轻。
林觅看了一眼李延治,发现他无动于衷,一时一哽。
这老三,是根本不会动容的了,老二对他也算真的在意,为他着想,可是,兄弟情在他心里,也是一文不值了
林觅便道“这个以后再说。”
“唉。”李延寿便应了,二狗子三狗子已经收拾好东西要出门了,来与林觅道别,现在这两只的教养是真的没得说的。高秀才的礼节规矩是真的教的不差。
虽然两个孩子差了两岁,但是农家嘛,两岁在念书上也不大差距。又是亲兄弟,因此念书上便有了依靠,两个人作着伴,对念书一事也是半点不肯叫苦。
若是只一个,天天送去读书,只恐最后都未必肯去读了。
都说打虎亲兄弟,唉,幸亏这两只感情极好,也相互照应着,从来不闹事,到底不像他们亲爹。这就够了
“奶,我们先去了,”二狗子道,与三狗子作了个揖。
林觅笑道“去吧,带的果子中午吃,可知道晚上回来,屋子就收拾妥了,以后给你们点亮亮的灯,给你们读书写字。”
“嗯。”两人笑应了,便先爬上了牛车。
老二和老三也出发了,看着牛车离开村子,不知道为什么,林觅心里有点不放心,追出来看了几眼,才回院子。
高氏在胡氏屋里没出来呢,这三媳妇,如今约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延治和这段婚姻,以及夫妻关系了。
林觅知道她是有苦说不出,还叫翠儿去与她说说话。
结果,到了晚上,却是老二独自一人回来了,他看着林觅,欲言又止的。
林觅心中一沉,道“怎么老三呢”
王氏从屋里出来道“你,你这呆子,叫你跟着,你还能跟丢了”
李延寿这才丧气的道“进了城以后,延治叫我去买东西,再逛一逛,说是午后就与我一道回村,让我买好了东西,吃了午饭,就在城门去等他,结果,我等到天快黑了,也没等着,然后,我就叫人把东西看着,自己去那什么铺子里寻他,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林觅心中已然有了预感了。
“快说呀你”王氏急死了。
李延寿才道“那铺子里的人说,不是老三辞工,而是辞行走了,说是拿了家主的荐书,去了什么京城友人家去谋差事,早上就走了”
王氏一听便大骂道“这老三就是有预谋的你说说你,你就不能好好盯着,买什么东西吃什么午饭就该栓在裤腰带上也得跟着,老三多奸滑,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跑了他可真是”
林觅闭了闭眼睛,高氏已经从身后扶住她了。
林觅拍了拍他的手,对老二道“二狗子三狗子呢”
“糟,忘了接了”李延寿因老三的事一耽误,一急,后来一被说了走了,就整个的呆了,哪还能想得起来见天都黑了,忙卸了牛车上的东西,赶着牛车忙慌慌的去私塾接人了。
高氏已是红了眼眶。
“他这三天,就是在谋算这个事情。”林觅道“这个心计和老谋深算,我都被他瞒得过了”
她悟出来了似的,冷笑道“搭上高秀才,有了人脉,原本是想在城镇上大展拳脚,怕我挡了他的路,干脆走了也是,有了人的荐书,自然也好办路引,他想出门,都用不着经过家里和村里了。真是,真是好一个李延治”
“娘你别气,”高氏怕她气着了,忙抚着她的后背,道“他铁了心的要离家去要前程,娘便让他去吧,省得他在家里让娘不高兴,也影响二狗子三狗子,我是怕他把两个孩子给”
林觅道“你是不是不能再面对他了”
“是。”高氏没躲闪,道“娘,我与他是过不下去的了。”
“也是,他将你娘家弄成这样,又将家里弄成这样,还怎么过啊”林觅道“可他跑了,你们又怎么和离”
“他不在才好,我并不想和离,分居就好,”高氏道“他走了,我倒自在。若是在,我还得住娘这里,倒累的娘的屋也挤。我是舍不得娘和二狗子三狗子的。”
林觅道“你是不知道啊,他这心大,野心勃勃的,踏着高家,踏着那主家,一跃而上去了,这样的老三,不择手段至极,我是不敢放他出去啊,他出去了,一旦惹了生死大祸,那是灭顶之灾,灭族之祸,连累九族的”
高氏听的怔住了。
王氏也吓到了,道“娘,要不把他找回来抓回来吧,不然,不然,我王家都要被连累了”
林觅叹了一口气道“他这一走,说是去京城,谁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了京城天大地大,到哪儿找他去”
王氏也吓哭了,她一个村妇,哪里见识过什么灭九族之祸啊一时吓的在那哭,仿佛真的一把刀悬在头上一样的吓到了。
高氏也呆呆的,搂紧了林觅,俨然是没料到还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都说知子莫若母,林觅这样一说,高氏想一想李延治深不见底的心思,说不定还真的会如此。
她如今竟也不敢说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话。
一时之间,三人都哭了。
林觅是郁闷,王氏是吓的,高氏则是悲苦交加,又心疼林觅,却还得压抑着安慰。
“这李延治还是人吗这么一走,叫娘难受,叫一家子都不得安宁,若有不孝子,他就是那个最大的不孝子”王氏跺脚道。
王氏顾忌着婆婆在,也没敢大闹大哭,只是天晚了,牛车也赶回来了,二狗子三狗子下了车,翠儿便叫他们洗手吃饭去了,两人只知道今天迟了些,也没闹,还不知道他们的亲爹离家的事情。
老二道“要不想法子找找老三再打听打听。许是能找到人呢”
“天也黑了,明天再找。”林觅闭了闭眼道。
老二只好应了,还了牛车,闷闷的回家将买的东西先搬进来了,然后跺脚道“老三太不是东西,如此不孝,叫娘如此忧心,还是人吗”
说罢便哭了。
王氏也哭,道“若是全家被他连累,我饶不了他我早就知道老三不是个好的”
这一晚上,谁能睡得着啊
可是第二天,还是得过日子,老二将二狗子三狗子先送去私塾,便进了城再去打听了,那铺子里伙计却是只知道去了京城,却不知道是哪家。老二便想去那主家打听一下,哪知道上了门去,却是说主家也出远门了,言是去走商做生意,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因此昨天下午就走了。
李延寿蔫了,在城时乱转了转,又能到哪儿去寻到老三去
老二一向憨厚,便是此时,也是恨不得逮着老三给狠狠揍一顿的。
他虽个憨性子,心里也是急坏了,可想而知娘心里是什么滋味,没头没尾的胡找了一通,眼见天都黑了,只能回了家。
林觅叫他进屋,李延寿便将这事给说了。
“他必是存心不叫人寻到,所以,连主家也一并走了,”林觅冷笑道“这李延治可真是有本事啊。”
“娘,现在怎么办”李延寿道“他存心要走,到哪儿找去”
“先盯着城里动静便是,那主家总得回来,李延治,也总得冒头,他就算这一辈子不回家,也有迹可寻”林觅低声道“只要那主家一冒头,我便去寻他说话。”
“好。”李延寿喃喃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老三的心可真狠啊,抛下母亲妻儿,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