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都听乐了, 这小心思也太多了,五爷啊, 奴才服你服的不行了。
雍正也忍着笑, 还是继续问, “扶苏呢,与文武的关系如何”
“都挺服扶苏的,尤其是以蒙家为首的武将等,我看除了胡亥和李斯不服以外, 扶苏的威望并不低, 不过现在赵高死了, 想必也没人在胡亥那敢乱挑拨, 想必以后能更省心。”弘昼道。
这小子, 这么短一天,看出这么多问题, 也是了不得,机灵的猴儿似的了。
雍正便笑道“哦见到李斯了这人,为啥与扶苏不和”
“说不和,其实也谈不上, 其实要说是利益冲突, 也犯不着。”弘昼想了想, 道“李斯这人人, 抛开才能,其实他特别在意恩宠。所以以前呢,哪怕争宠的人, 是扶苏公子,他也不客气,不遗余力的将之排挤出去,就是挺小心思的那种。秦不是以能者居先,能者先上吗因此,这力争上游所产生的副作用就是这样。李斯这种情况不是特例。也是因此这个小心思,结了旧怨,才不敢叫扶苏公子上去,他怕啊”
“想一想,以往都是臣子的公子上去成为了主子,他怕被算旧账,因此,才会有后来的被赵高忽悠的事儿”弘昼道“这个人,有始皇压着算老实。也是领导给力,若是领导不给力,他才能有,但绝对是个妥妥的小人。就是心思特别多的人。当然了,才能是无人可比的。”
“此人如此在意恩宠”雍正道“以你看,扶苏可能压得住他”
“第一,名正才言顺,扶苏还不是太子,李斯不服,压什么压,”弘昼道“第二呢,扶苏是真的仁德过了头,他不知道对臣子不光有敬重才能得到敬重的,还要有大棒。这才是始皇真是愁的。也是他要扶苏与皇阿玛学到的。李斯这种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对付的很,叫他怕了,捏着他的命脉,能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老实的效力。这事简单,以后有我呢,有爷在,他也不可能太放肆。”
雍正真的讶异了,看着弘昼。
这小子,其实资质真的很高。
为了套话,雍正继续无害的笑道“怎么你还能玩得过李斯”
“谁要跟他玩爷还没那个兴致呢,嘿嘿嘿,现在突然多出我来,他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看儿子如此活跃,这心里怕是跟火烧似的,生恐又出了宠臣,又分他的光芒,爷等着他来出招,看爷不收拾他。扶苏对他是有着对重臣的敬重,爷可不会拿他当回事,他又不是张廷玉鄂尔泰需要爷敬着,嘿嘿嘿”弘昼道“这个人,我估计怕我成为另一个赵高,心里有点烦了现在”
一口一个爷,说的雍正想给他一巴掌,这不敬老子的混仗,但雍正还是继续忍着问道“扶苏与胡亥性格差异很大”
“嗯。”弘昼道“扶苏这人得敬着,不能欺仁德之人是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敬着他,他便敬我,礼尚往来。他是君子。而胡亥嘛,这种人,越揍越亲,越打越熟。”
雍正道“扶苏好,还是胡亥好”
弘昼越是说的没边了,说的野了,道“扶苏虽好,但太正经,不好玩啊,也没空陪我玩,胡亥这不是闲的慌吗也没正事干,正好了,陪儿子玩玩。不过他这人,与他混久了也烦他。所以,都挺好的他只是不做秦皇,就是个好玩的公子”
雍正忍无可忍了,踢他一脚,道“混仗,叫你过去是去玩的不学好的,还与胡亥厮混上了”
弘昼目瞪口呆,委屈的道“皇阿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也不带这样的啊,问完话就丢,用完人就没个好脸色,儿子看你比胡亥还难缠”
雍正还要打他,道“去了可不是叫你不学好的,以后多与扶苏学学,还敢评论长公子的长短来你也有这个脸”
弘昼气的跳将起来,嚎叫一声,道“儿子是一万个不如扶苏,儿子不成器。”
他一面跳一面跑,一面还回头道“与胡亥玩有什么不好收服了他,呵呵,在大秦,爷能横着走”
“跟谁叫爷呢”雍正气的骂道“以后还越发横行无忌了是吧以后你再敢打胡亥试试,你老子不想天天被始皇指到脸上怼你以为被人告黑状,你老子就有脸知道刚刚朕有多无语吗”
弘昼疯跑,躲的快极了。
雍正在后面追,一时闹腾的不行了。
“皇阿玛反复无常,哪有这样的”弘昼道“有本事你别叫我再去,不然我还与胡亥混,不然皇阿玛去那边管我啊”
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委屈,这就话赶话了,“胡亥这人玩都没什么趣味,更没新意。爷以后就带着他天天疯玩。与宫人玩有啥意思爷能着呢,皇阿玛管儿子是成,但能管着他么”
“你还有理了”雍正道“有本事别跑。”
“不跑是傻子”弘昼道“既叫我去,就别拦着我与胡亥玩。还不兴爷立威了爷也好叫他们知道,爷连秦公子都敢打,他们敢对我怎么样,还不够格呢,有本事试试看呗。能把爷怎么样,爷跟他姓什么蒙毅李斯的,秦将的,爷一个都不怕”
就得混才能在大秦好好混下去呢。这奠定基础,以后在那边日子怎么过啊
弘昼越说越气,越气眼眶就红了,哽咽道“还好意思打我是我要去的大秦吗,是你不由分说把我丢过去的,问过我意见了吗”
一生气,你啊我的,全不由自主的上来了。
这情绪一上来,就只是委屈了,道“皇阿玛在那边帮不上我就算了,难道任由儿子被人欺负,被人折腾凭啥,我也是皇子,我也有皇子的尊严,扶苏我是不敢比,在皇阿玛心里,我也比不上,一万个比不上。比不上也算了,凭啥还要比不上胡亥,我就打他,欺负他。总比别人来欺负爷好”
“不反击,难道任由秦的文臣武将到爷头上拉屎不成那不能够”弘昼哭嚎道“爷容易吗为了维护清皇子的尊严,爷受了多少委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恐不被尊重始皇不管我就算了,把我往蒙毅一丢也罢了,还告状也算了,爷的爹还要揍我,这世上就没爷这么冤的爷还不干了”
说罢往外一冲就跑出去了。哭着离了别院。疯了似的。
雍正喘着气,有点讪讪的,也有点内疚,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但是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啊,因此便道“朕还没怎么着呢,他倒是委屈上的一大堆,比朕话还多”
“万岁爷”苏培盛心道,万岁爷是真的过份了啊。
五爷这小可怜,是挺不容易的。
雍正有点头疼,有一种儿子在学校与人打架,自己被对方家长告了状后的无奈与无语。
一味责怪老五,确实过了。
不过始皇心疼小儿子,也合情理。
“罢了,这个事,是朕理亏。”雍正道“想个法子,弥补一下,给始皇送个东西,胡亥这事的确是”对于胡亥被打这件事,雍正当然兴灾乐祸,但是吧,怎么说呢,自己儿子打的,就有点小内疚了,当然,真的只是一点点。这件事情,还是要稍微弥补一下让始皇心里舒服点的。最重要的是,能别太折腾弘昼。看在弘昼把大秦搅合的风雨不停的份上。
万岁爷啊,你别管别人的儿子了,先想想自个儿的儿子吧。五爷就不说了,委屈要死了似的。
而宝亲王那怕是要炸了
嫉妒猜忌的。
这五爷多少日子不出别院,宝亲王心里,眼里晚上能睡得着吗
唉
“明天叫老四来,”雍正道“江南的案子,还是要他出面的,不然,老五也拿捏不好度。他是个有才的,不能因为生份了,倒弃之不用了。最近也晾的差不多了”
得,晾透了才抬举起来用。这打压抬举之间,也是真游刃有余。
苏培盛忙应了。
今天雍正真的被大臣们吵的头疼,因此就早早睡下了。
而弘昼一出别院,就回自个住的地方去了,他是心里委屈啊,因此一言不发的找了酒坛,灌了一大口进去,借酒浇愁。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宝亲王忍不住听风来的时候,弘昼一见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便大着舌头道“四哥,四哥不用说,我老五心里也有数,你实在犯不着这么盯着我,真没必要。我弘昼在皇阿玛心里,是个比胡亥还没用的存在,懂么”
说罢,竟是嗷的一声抱着酒瓮给哭了
哭的是真心实意的,也是动了真情的。
宝亲王来前设想了千万种情况,却没想到这一种,来之前,也有怒气,也有怨气,也有想质问的意思,可是,看到这一切,心中所有的怨都消散了些,只剩下猜测还有斥疑。
他挥手叫宫婢们都退下,将他扶正了靠在椅上坐着,和颜悦色道“这是哪一出怎么好好的,倒与胡亥比起来了”
弘昼酒品不差,便是喝再多,也绷着一根筋,不该说的他当然不会说。
听了,只是呵呵冷笑,道“四哥,你太抬举我,我老五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真犯不着,一个个的,真犯不着”
“皇阿玛罚你了,打你了这么心灰意冷的,”宝亲王道“有什么事,也想开些。”
本以为是皇阿玛与老五之间有秘密,但是看这情况,又不太像。因此便又道“若是有难为的,你只管说,我别的没什么,若是难处,我也能帮你解解围。”
“解不了,四哥你解不了”弘昼打了个酒嗝,丧气的道“我就是个不中用的,没用的,只会插科打诨的烂泥扶不上墙的。四哥珠玉在前,我做弟弟的,怎么敢越过去,也没这个本事越过去,所以四哥也犯不着”
“谁又犯着你了”宝亲王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五弟以为我来者不善不成”
“不是,是我小人之心”弘昼喝了一大口酒,道“我,爱新觉罗,弘昼,无有大志,一心只想当个闲王,什么重任,重担,我一个也不管担,什么海关,江南的案子,我也一概都不想管。我这一辈子的出息,也只是办办丧礼,与和尚道士为伍了。没出息的一个两个的,何必呢,何必呢弄的与上一代似的,还不够么”
弘昼是真的伤了心,道“四哥,我不想与你争,一没本事,二没胆识,三也没这个能耐,我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这一辈子,都没这个能耐,论才,论德,我也只配与胡亥这种人玩,不配与长公子扶苏比,更不能与四哥比比不上的”
宝亲王被他说的有点黯然,也听出了点味来,这是说他不要猜着他,忌着他。
“五弟,我没有猜忌你的意思,不管你信不信”宝亲王也酒意上头,也喝了一大口酒,道“我没那么浑。”
“是我浑。”弘昼抢过来酒又喝了一口,道“好好的一家子兄弟,何必那样,上一代的事,还未过去呢,才刚过去呢,又开始了,周而复始,有什么意思呢没意思极了”
九龙夺嫡的惨烈还历历在目。八叔才刚去,三哥也刚死。一切只在眼前。
弘昼没忘,他是真的怕。
宝亲王听的也十分心酸,黯然。这一刻,也有点兄弟的血缘在起作用的,一时便默然不语。
“皇阿玛儿子少,没像皇玛法那样多,上面为长的,只有四哥,成年的,也只有我与四哥了,其它的还年幼,还没长成”弘昼道“我是个不成器的,何必拎我出来呢让我念念经,办办丧礼不挺好的吗我不想变成八叔,也不想变成三哥为什么要拎我出来呢。把我当个废物一样,不就挺好吗”
弘历听着他喃喃自语,心里伤感极了,拍拍他的肩,什么怨恨都消了。
“四哥,我不想与你争,”弘昼哭道“可我也是为人子的人,也贪恋父亲对我的好。我开始贪心了,你知道吗多少年不管我,如今对我一点点好,我就像狗似的,打也打不走了,我这做儿子的,就是这么贱,呜呜呜”
“为什么以前都不管我,现在却对我好起来了,说我坑,他才坑呢坑了三哥坑四哥,再坑我”弘昼难受的嘀咕着,道“待以后觉得不得心意,又都丢在一边不管了”
“可我,是个没出息的”弘昼倒在酒桌上,泪痕直流,“还是贪恋这一时的好,这一点点的好呜呜呜我这是掉坑里了”
弘历听明白了。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最终皇阿玛还是把老五拉出来了。
也是,老五哪怕再不如自己,他也是皇阿玛已成年的皇子阿哥。都是一样的。
用不着打探了。
打探清楚了,明明白白。
只是本来有些怨恨的心,此时却觉得有点悲哀难受。
以前的苍凉自负,不懂失败者的苦与痛。所以三哥的死,他不懂,他只有怕,战战兢兢。如今被冷落晾在一边许久,他懂了。
所以听着现如今红人的弘昼的苦楚,他竟也有点懂了。
他怕失败不假,可他,说到底,还不如弘昼活的明白。
这小子全看在眼里,避了锋芒,明明白白,清清醒醒的在活着啊。他都看的分明,对于起因,过程和可能预知的后果与结果,他全部都是持悲观态度的
可是,便是他,不一样也掉入了坑里网里吗
弘历这些日子是睡不着的,本来皇阿玛几次宣他进别院侍驾,几天都没出来,他心里如火烧一般的恨和嫉妒,这一刻,突的都消散了。
都是惶恐的人,无论是在被看重的时候,还是在被冷落的时候。他是这样,老五也一样战战兢兢。
弘历鼻子一酸,这些日子真是心理过山车一样,把人生百味尝了个够了。可到底,还是没这小子活的明白,看的透彻。这老五,其实真不是一无是处
弘昼醉了,却还在喃喃自语,“凭啥说我比不上胡亥,我比他还差吗坑死了,坑苦了”
弘历坐在一边,把酒拿过来,合着这最近的苦,全咽了下去。
那些汹涌的,波澜壮阔的心绪难平,也都一一的在心里平复了。
也许是他,失了平常心。
一切皆是命。还能不服命吗
最近他也心理失常了,到底还是小人之心的看着老五。老五,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一向敬自己,一向也避着自己,一向也避着锋芒,不愿意露头,更一向没有大志向。可是,他也是人,终究是贪恋着父子之情的。
而自己,最近的心理状态有点危险也许该反省的人是他自己。
他灌了一口酒,冰凉的心慢慢的暖了起来,坐了良久,拍拍老五的肩,慢慢的离开了。
父子天性,兄弟亲情,他不能为别的东西,将这些全部弃之不顾老五还是老五,虽然一切都变了,可他没变,这样的心,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