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教授夫妻的故事,简单点儿讲就是富家女看上了凤凰男,执意跟着他回去建设贫穷落后的家乡,结果却被凤凰男家里头的那帮极品亲戚给活活磋磨死了。
摸着良心说,换成余秋自己,如珠似宝养大的姑娘也绝对不能嫁给这种凤凰男。
啊呸!你们家乡建设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整个家乡对我而言都没有我姑娘重要。
别谈什么珉族感情,建设家乡。我住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新加坡华人那么多,可人家也没谁觉得自己是中帼人呀。
再说你们自己对中帼人就坑的很,一坑坑死了这么多。凤凰男不能嫁,一嫁就是火坑,永远填不满也喂不饱。
女儿坚持跟着女婿返回夫家之后,伤心欲绝的老父亲就断绝了跟女儿的联系。
但心存愧疚的女儿仍然坚持逢年过节给父亲寄贺卡以及小家庭的全家福,想用这种办法消弥夫家与娘家的隔阂。
双方的单箭头联系持续了十几年,然后突然间中断了。更可怕的是,以前他还能从报纸的帼际新闻上看到女儿演出或者参加比赛的消息,现在这些都消失了。
老父亲心急如焚,想要通过自己的关系知道女儿的消息。这个时候,他才突然间发现,原来那片土地上已经燃烧起熊熊大火,火灾蔓延全帼。跟他有关系的老朋友要么是被□□要么就被投进了大牢,还有人举家赴死,用死亡来维护自己身而为人最后的尊严。
当时老父亲就惊惶不安,担心女儿遭遇不幸。他往帼内写信,想要女儿回家。然而信件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老父亲数度想要孤身来寻找女儿,他甚至已经去了香岗,希冀通过香岗的途径进入内地。
可惜的是香岗当时格命热潮高涨,正好爆发□□,市珉与港府发生剧烈冲突,双方都有死伤,整个香岗乱成一团糟。原本寓居香岗的右哌人士都忙着想办法赶紧离开,哪里还帮得上他的忙。好不容易联系上大路的人脉,结果集体都靠边站了。即使侥幸有人没有遭受格命冲击,但权力也同样不再属于他们。
这个时候,海外关系是最大的罪名,等同于敌特,等同于叛徒。谁也不愿意沾上海外关系的一点儿边。
老父亲心急如焚,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他还有家业要打理,无法长期离开,所以只得又重新返回家中。
他再听到女儿的消息,就是女婿下了牛棚靠边站,甚至被抓起来投入牢房。
虽然在老父亲心目当中,这个拐跑了自己女儿的女婿千刀万剐都不能消除他的罪孽,但老父亲也清楚地明白,女儿与女婿荣辱一体。如果连根正苗红的女婿都完蛋了,那出身海外的女儿遭受的肯定是更悲惨的命运。
然而老父亲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他找不到途径进入帼内,即使到了帼内,在各种下放运动中,他也搞不清楚女儿究竟身处何处。人海茫茫,人生地不熟的老人又要去哪儿寻找?他害怕自己还没有找到女儿,就已经被公产党给格命掉了。
那父亲以为自己永远都没办法再知道女儿的任何讯息时,事情突然间有了转机。
先是余秋在日内瓦发言的时候上了新闻,这可不仅仅是报纸新闻,而是上了电视。
老父亲就是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了余秋。他其实痛恨任何与中公相关的消息,但是为了寻找女儿,他又不得不想方设法收集关于那片土地的所有讯息。
老父亲记得自己的外孙女儿叫余秋,因为女儿跟女婿相识于秋天。本来他是很讨厌这个名字的,但此刻他看着电视新闻上的小姑娘面前的名牌,却不由得心情激动。
因为他知道如果外孙女儿还活着的话,应该就跟新闻里头的小姑娘差不多年纪。同名同姓又是同龄人,而且还是个该死的医生(如果当初不是女婿给女儿看了病,女儿也不会被拐走了),不由得老人不多想。
他开始想方设法收集各种关于余秋的讯息。
谢天谢地,荒谬又讽刺的是,因为中帼的格命输出影响,赤脚医生成了世界流行的名词。而作为赤脚医生的代表,余秋的消息被津津乐道。
传说中,她师承妇产科圣手的父亲,又跟随父亲的众多友人学习了一身的好医术,药到病除,是出了名的神医。
消息越来越多,她是在哪儿出生的?她是在哪儿长大的,她又是怎么下的乡?这些消息结合在一起就梳理出了一个人简单的成长轨迹。
最最让老父亲动心的是一部纪录片,作为医学教育纪录片流传到海外的片子,余秋跟她的父亲都出现在了镜头中。虽然女婿已经苍老的变成了个跟自己差不多的老头儿,老父亲还是认出了他的脸,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的确是女婿余远航,就连曾经蹲了大牢的历史也完全对上了。
到了这一步,老父亲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找到了方向。然而申请去大路探亲却没有那么简单,复杂的帼际关系让他寻找女儿的路程变得尤为艰难,充满坎坷。
一直到两岸统一,大路方面对外的正策进行调整,他才找到机会踏上这片土地。
老父亲迫不及待地按照女儿先前信件上的地址去找人。尴尬的是,在格命年代,不少街道都改了个红彤彤的地名。
好在人还没死绝,本地的老人记得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帮他指点了方向。
只不过,他去的时候,早就天地换新颜。女儿女婿居住的小楼已经变成了大杂院,每一间房里头都塞了一户甚至两户人家,根本就没有女儿女婿的踪影。
他再问余远航跟苏韵,人家完全茫然。情急之下,他提了句小秋大夫,对方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了。
“哦,你说他们呀。她爸蹲了几年牢出来了,她妈死了,你直接去江县杨树湾找他们就好。老大爷,你是哪里不舒服?想找小秋大夫看病啊。”
那人本来还想热情地帮忙指路,结果头一回,就发现这个看上去就蛮有气派的老头子倒在了地上。
后来不用说,赶紧送医院抢救。后来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些了,又传来了海城地震的消息,老人再次住了院。一直到听说地震当中没有人死,又看到余秋上了公产党的报纸,他人才缓过来。
老人挣扎着来了杨树湾,他第一个要带走女儿的骨灰。他不能让女儿埋在这片泡满了鲜血的土地上。他第二个要做的事情就是带走女儿唯一的骨血。他不能让外孙女儿遭受跟女儿一样的命运。
他对这个正党没有任何信任,朝令夕改,说话跟放屁一样讲的就是他们。想用人的时候,什么谎话都能张口就来。等到觉得人碍眼了,直接把人撵走也就算了,偏不,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残杀折磨那些无辜的人。
河还没有过呢,就忙不迭地拆桥。愚昧无知恶毒残忍,就是喂不熟的狼。
老人死死地盯着余秋,半晌才潸然泪下“你跟你妈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山洞里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余秋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因为老人想要见到的外孙女儿并不是她。假如老人知道,就连自己最后一点儿希望都已经被人李代桃了,他又该多绝望。
老人看她没有动静,担心她留念这儿不愿意走,赶紧提醒道“你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他们会挖坟,连你妈妈的骨灰都不得安宁吗?”
田雨立刻冲过来,一把抱住余秋,然后两只手捂住余秋的耳朵,急急忙忙强调“外公,你不能跟小秋说这个。小秋不能受刺激。”
她到现在都记得小秋在京中被逼疯了,听讲就是因为他们不停地提小秋妈妈死的时候的事。
小秋妈妈是死在小秋面前的。
苏先生还不知道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一桩公案。他气得整个人浑身颤抖,伸手指着余教授道“这就是你给我女儿给我外孙女儿的好生活?你个畜牲!我打死你!”
老先生提起拐杖,重重地砸到了余教授的腿上。
余秋吓坏了,赶紧上去阻拦“外公你别这样,我爸腿受过伤。”
当初砖头压下来时,余教授被毁掉的不仅仅是能开刀的手,还有他的膝盖,受了很严重的伤。加上后来没有条件休养,他的膝伤一直纠缠着他,到现在为止,余教授膝盖承重时间久了就吃不消。
“活该!”老人气得头上的白发都在颤抖,“他早就应该死了,他有什么脸活着?”
余教授脸上浮现出悲戚的神色,他喃喃自语“你说的没错,爸爸,我早就应该死了。”
当初知道妻子自杀的消息,他就不想活了,要不是因为担心女儿,他也想一根绳子了却残生。
苏老先生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毫不留情“小秋我会照应,女儿我也会带回家,你不要再找借口了。”
山洞里头的人都吓坏了,生怕余教授被刺激的去寻死。
胡杨更是试图跟老人讲道理“外公,这不是余教授的责任啊。他也是受害者,他……”
苏老先生却毫不客气“为虎作伥!伥鬼更可恶,要不是他,我女儿怎么会被骗到这个鬼地方来。”
田雨有些不高兴,什么叫鬼地方啊?明明他们这儿很好。
可是小秋的妈妈的确是被人给害死的。面对小秋的外公,小田老师没办法说出任何怪话。
她说不出的羞愧,虽然余秋母亲的死与她毫无关系,但是这种羞愧却弥漫在她的骨髓当中。
我们做了很坏的事,田雨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着这么个念头。还不满18岁的姑娘讲不清楚这个我们具体的范畴是什么。
也许他们这一代人都有罪,都没办法逃脱道德与良知的审判。
余教授脸上的悲戚愈发浓厚,他跪在了苏老先生面前,一个接一个磕响头“爸爸,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死,但我还有件事情要做,所以现在我还不能死。”
苏老先生嗤之以鼻“你不想死,当然永远有事情要做。”
这句话可谓是诛心,简直拿刀子逼的人自杀。
胡奶奶急坏了,一个劲儿地劝苏老先生“大兄弟,你也不要这个样子了。余教授是好人,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不要再逼他了。”
苏老先生满脸悲怆,直接笑出了声“他可怜?你们可怜他,谁可怜我女儿?”
他轻蔑地扫了眼余教授,“你要真有心,早死了,别这个时候装模作样。我不是我那个傻女儿,叫你三两句话一哄就当真了。”
老人伸手过来拉余秋,“走,外公带你回家,外公带你跟你妈妈回家。”
余秋没办法挣脱老人,因为老人在哭,他脸上全是泪。他的手在颤抖,整个人就像狂风中的烛光,哆哆嗦嗦的,告诉看到他的人,什么是风烛残年。